小夭知道今天必须护着玱玹,笑道:“我平日去哪哥哥都是跟着的,哥哥也是外爷的孙子,陪我一起看望外爷有何不可,若是外爷怪罪,我担着就好。舅舅难得与我们重逢,亲人相见、喜不自胜,还要遵守这古板的规矩不成?”
小夭继续笑盈盈地说:“若是接见我们很为难,我和哥哥离开也无妨,不刁难人。”
德岩暗骂这小姑娘不好相与,偏偏也不可能得罪人家,只好笑着说:“哪里的话,侄女你莫要见外,是舅舅我老糊涂了,你和玱玹去见父王便是,他若是怪罪,你只说是我放人进来的。”
玱玹暗笑,小夭这张嘴自己可是领会过的,明明语气平平,却轻而易举把人家陷入不利。
待云辇腾上云霄,玱玹紧紧地握住小夭的手。两百多年前,年少的他在四位王叔的逼迫下,孤身一人离开了西炎山,当时,他站在船头,回身看着渐渐消失的朝云峰时,就在心中发誓:一定会回来。漂泊异乡两百多年,玱玹感慨万千。
小夭玱玹走进了前殿,一个须髯皆白、苍老清瘦的老头歪靠在榻上,正合目而睡。听到小夭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夭,视线依旧锐利。
小夭和玱玹齐齐跪下,不约而同地说道:“拜见外爷。”“拜见爷爷。”
西炎王微微抬了下手示意小夭,“过来。”
磕了三个头后,小夭才起身,走到西炎王的榻边跪着。玱玹却是恭敬地留在原地。
西炎王慈爱地看着小夭,“你长得不像你娘,不过倒是真像你外祖母,简直和我遇见她时一模一样。”
小夭乖巧点头,西炎王慢慢悠悠地看向玱玹,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被皓翎的风流旖旎消磨得已经忘记了怎么回来。”
玱玹跪着说:“孙儿让爷爷久等了。”
“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玱玹刚要回答,西炎王说:“想好了再回答我,我要听藏在你心里的话。”
玱玹沉默了一会儿,目视着西炎王,坦然地说:“我想要西炎山;还有个原因,也许爷爷不相信,但我的确想见爷爷。”
西炎王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你的两个王叔、五个弟弟都想要西炎山,你若想要,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帮你。就如这回朝云峰的路,只有你自己走到我的面前,我才会见你。”
小夭了然,西炎王就是这么冷漠的帝王,他只要最厉害的继承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他根本不在乎。小夭很喜欢这种冷漠,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凭本事活下去。
西炎王微合了双眼,说道:“不要怪我心狠,你若不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即使给了你,你也守不住。”
玱玹平静地说:“孙儿明白。”
西炎王起身,慢慢悠悠漱完口、擦净手后,不经意地把一块桑叶形状的小玉牌放到玱玹面前,“朝云峰本就属于你奶奶,这峰上从一草一木到整座宫殿都出自她手,守护朝云峰的第一代侍卫也是她亲手训练。我虽住在这里,但我有自己的侍卫,朝云峰的侍卫一直闲置着,既然你回来了,他们以后就听你调遣。”
玱玹给西炎王磕头,把玉牌小心地收了起来。西炎王看他依旧喜怒不显、从容镇定,一丝满意从眼中一闪而逝。
玱玹和小夭行礼,告退。两人走远了,小夭低声对玱玹说,“哥哥是真的想回来陪伴照顾外祖父的吧。”玱玹点了下头。
“如果没有王叔的逼迫,我不会孤身去皓翎,就不会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们一次次的逼害和暗杀,我不会变得更狡猾、更冷静、更有力量。苦难之所以能成为苦难,只是因为遇到它们的人被打败了,而我们打败了苦难,并把它们踩碎,糅进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了属于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从不会把苦难看作苦难。爷爷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选择了放手。”
“是啊,如果我在父王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大,也许会很幸福,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怕,我已经历过一无所有,不管遇见什么困难,我都可以手起刀落地杀掉那些困难。”小夭赞许地看着玱玹,感同身受。
在母亲忌辰的那一日,去祭奠母亲的只有小夭和玱玹。山花烂漫的山坡上,有几座坟茔,埋葬着祖母、大舅娘、四舅和四舅娘,还有母亲。其实,至少有三座坟茔都没有尸体。大舅的墓里是什么小夭不知道,只能看到茱萸花开遍坟头;大舅娘是辰荣的大王姬,辰荣国灭后,她烈焰加身自尽,尸骨无存,墓里葬着的是她嫁到西炎来时的嫁衣。四舅,也就是玱玹的父亲,和辰荣的炎灷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墓中只有他的一套衣冠,还有自尽的四舅娘。
而小夭的母亲,和辰荣的赤宸同归于尽,也是尸骨无存,玱玹说墓中是一套母亲的战袍。
辰荣和西炎,血海深仇,难以洗尽。小夭看着自己的未来,知道路很难走。
关于灭国的辰荣记载实在太少,关于赤宸的描写也只有谩骂和诋毁。小夭这几个月找了很多记载,却也语焉不详。
玱玹因为父母而动容,不曾察觉到小夭的若有所思。当他们给所有的坟墓磕完头,玱玹依旧跪着没有起来,而是开始清扫坟墓。等玱玹清扫完坟墓,小夭正好编了花环,一座坟墓前放了一个花环。
玱玹和小夭住在了朝云峰,平日里倒也无事,玱玹开始悉心筹备自己的事业,小夭很少出门,而是继续看史书,有空给玱玹帮帮忙。
玱玹把势力混入了西炎王城的民间,其中一处据点就在王城著名的歌舞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