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轩忽笑道:「严真人,你怕我谢师伯不怕?」
严千象本就害怕谢白衣知道当年噬魂真相後,来两仪观报仇,听了这话,心下惊疑,面上却不表现,喝道:「等他能活着再说吧。」
关子轩笑道:「他早好了。」
严千象脸色一变,心道,这世上真心希望他活着的人不到十之二三,各大门派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怎麽就能活着呢?又见关子轩探头往远处看去,伸手一指,道:「你看,他来了。」
严千象心中巨震,连忙四下左右看去,但见竹叶瑟瑟,衰草晃动,哪里有半分谢白衣的影子?
关子轩已经向後跃开了来,从怀里拿出信物,对准天空,砰砰砰三声连响,三枚焰火在剑心冢上空炸开,硝烟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严千象意识到自己中计,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使计耍我!」飞身攻去。
关子轩笑道:「怎敢欺骗前辈,这三枚烟花过後,谢师伯是真要来了。」严千象心里一震,心想事不宜迟,越快越好,若是真等到谢白衣赶来,只怕难以活命。
但关子轩却丝毫不跟自己纠缠,已转身翻出了竹林,几步奔到剑心冢附近,道:「守好剑心冢!」其馀人见状又都收缩圈子,围在剑心冢周围。
三枚焰火在头顶炸开,清晰可见。山门处众人停手罢斗,一齐仰头望去。谢夭站在宋明赫所画的圈外,垂眸看着他尸身,听见声音,也抬头上往,见连续三朵归云在天边齐绽,正是自己给关子轩的信物,又在剑心冢上空,心知必定是剑心冢出了事。
可是如今宋明赫身死,他所领的前锋群龙无首,又深陷敌阵,谢夭此时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瓣儿来用,他闭上眼睛,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白白死在这,只能先带人撤出了。
再睁开眼,虽然眼眶红着,一字一顿坚定道:「跟在我身後,先撤出去。」几十人在乱局中向谢夭这边移动,最後聚拢到谢夭周围,有人扶起了宋明赫的尸身,自然也看见了在宋明赫和谢夭中间的那一道圆弧,但不知其意,看着谢夭脸色,也不敢多问。
谢夭正要带人撤出,忽然感觉到背後的目光,回头看去,呼吸一窒。
他忽然就落进了李长安眼睛里。
两人相距极远,隔着成千上百的敌人相互对望,两人中间,兵刃寒光不绝。谢夭和李长安脸上都有血,衣服上也不是那麽乾净。距离太远,声音传不过去,两人就安静地看着对方。
谢夭手指指了指上空。
李长安看着自己,良久,冲自己点了点头。
谢夭又指了下这身边许多人。
李长安忽然冲自己笑了笑,接着拍了拍自己胸口,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交给我。」
谢夭猛地呼出一口气,胡乱用袖子把脸色的血抹了,这时才感觉自己真的活过来,迅速道:「所有人聚在一起,不要散开,在这扛一会儿,长安会来跟你们会合,接下来听他的就好。」剑心冢的事情耽误不得,说罢就要纵身离开。
旁边有人奇怪道:「师伯,你什麽时候和长安师兄商量的?」
谢夭笑道:「刚刚。」说完就拎剑走了,赶去救关子轩。
旁边人尚在惊愕之中,心道两人相隔甚远,怎麽可能商量?难道心有灵犀麽?但谢夭早飘远了,想问也问不得,只能背靠同门围成一圈,奋力御敌。
李长安带人绕後包围,打了个出其不意,一刻钟之後,对方後方已被李长安冲散。李长安又带人斜插进敌群,如同一把尖刀一般,插入敌群,最後竟然与前锋相互汇合,硬生生把敌阵撕成了两半。
原先小圈尚且孤立无援,正与敌阵中苦苦支撑,之时只听得咔嚓咔嚓三声连响,众人偏头看去,只见原先密不透风的敌阵被撕开了一条通路,敌人不敢再战,自动分退至两旁。
李长安一身玄衣,提剑从那通路中飞身而出,看向众人,见无人受伤,才微微放心,低声喘了口气,道:「赶死我了。」一口气还没上来,又忽然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宋明赫的尸体,瞳孔骤缩一下。
宋明赫死时他正带人绕後,距离又远,众人悲号也传不过去,是以李长安一直不知道宋明赫已然身死。这时猛然见了,想问这是怎麽一回事,但见众人神色悲戚,一时也问不出口。
他忽然想起方才谢夭的神色,淡淡地,勉强露出一个笑意看向自己。心尖猛地疼了一下,方才一路杀过来,都没有这麽累过,他扶了一下旁边人,低声道:「他呢?」
众人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忙道:「谢师伯去支援剑心冢了。」
李长安摇摇头,又问道:「他还好麽?」
众人再次道:「谢师伯好像没有受伤。」
李长安点点头,道:「这就好。」就要吩咐众人再次杀敌,忽然看见宋明赫尸身外面地上有一道深深的剑痕,那痕迹直直没入泥土,划到下方的岩石之上,再在岩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如果不是功力精湛之人,是划不出这麽重的痕迹的。当时这里能划出此等痕迹的,只有宋明赫和谢白衣而已。李长安忽地想起了谢白衣当时所站的位置,他和宋明赫之间,正是一个在划痕里,一个在划痕外。
李长安忽然懂了,这是决裂。
他忽然很想去找谢白衣。
旁人看李长安一直怔怔地盯着那划痕,不安道:「师兄,这划痕有何不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