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斌实习期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和病号有任何私下沟通,以免麻烦惹上身。她礼貌地婉拒了,并表示这是自己分内的事情。
虽然后来在大花的软磨硬泡之下,楚琅还是加了她的微信。
大花住了半个多月院,除了几乎每天都在的常宁,还来过几个女孩,和一个满身潮牌的酷盖──楚琅有潮人恐惧症,当时走到门口硬生生地扭转脚步,匆忙离开了。这期间,大花几乎每次查房都会拉着楚琅聊一会儿,即便大多数时间都是大花在滔滔不绝,她也没烦,总是倚在床尾耐心地听着。
“楚琅!!”一个夜班结束,楚琅有些困倦,双腿习惯性地往病房走去,却在门口被大花一声吼醒。
“怎么了?”楚琅听那喊声不同寻常,还以为是她腿疼,一下冲到病床前。谁知大花只是紧张兮兮地问她,有没有化妆品。
“没有呀,我们上班不化妆。”不知怎的,楚琅总对她有超乎寻常的耐性。
“哎呀,来不及!!”大花懊悔地拍拍床,“早知道让常宁拿来放这儿!”
“怎么了?你是要什么化妆品,我一会儿下班可以给你带。”楚琅不明所以。
“不是我啦,是你!”大花看着楚琅通宵一宿的憔悴面容,唉声叹气,“一会儿我哥要来!他没提前告诉我,临时突击!”
“呃……”关于大花她哥这个话题,在交谈中几次提起,不是被常宁打断,就是被楚琅自己转移开话题──她目前对谈恋爱没大有兴趣。
“没事。”楚琅拍拍她的肩,“我七点半接班,应该碰不上的。”
“不行!你们必须得碰上。好楚琅,你去洗把脸,求你了!”
楚琅无奈地摇摇头。她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看着大花嘴角耷拉下来,眼中满是失落。她只好答应大花,下班后会来。
不过是见个面。
交班之后,楚琅在值班室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刚恢复健康的身体经历一场忙碌的夜班,面色苍白,浮肿得像气球。眼眶下是明显的眼袋,像是被妖精抽走了精气。
她还是认真洗了把脸,拒绝容易,别把人吓到进精神科。
她没当回事,换好衣服简单挽了下头发,拎起包就去了病房。路上她盘算了一顿拒绝的话,想速战速决,回家好好补一觉。
门被楚琅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正装、身材笔挺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和常宁说些什么,那声音、发型,都有种莫名令人窒息的熟悉……
“嗨!楚琅!这是我哥!”
面前的男子自然地转过身来。
何谦鸢脸上带着温和近人的笑容,自然地抬手和她打了声招呼:“嗨。”
奔腾热浪席顷刻卷了她,楚琅拼命抑制住飞速发红的眼圈,在狼狈不堪前飞快逃离了病房。
难道是相亲局?
楚琅一口气跑回办公室,差点一头扎进要出门的小杜怀里。
“哎!楚姐你怎么回来了?”小杜腋下夹着病历本,正要去护士站。
“我……我忘拿东西了!”楚琅急冲冲回到工位,稀里哗啦翻了一通,最后找到个唇釉塞包里了。
一旁看她状态有些担心的小杜:“……”
楚琅搭员工电梯去了一层,医院门口就是地铁站,直到挤在早高峰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她才觉得内心得到了片刻宁静。
果然像她这样的小飞虫要远离太阳,实在是太灼人了。
楚琅吊着一口气才蹒跚着回到家里,实在没力气洗澡,倒头就睡。再度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教她一时间分不清白天黑夜。
竟然是第二天凌晨五点了!她居然毫无意识地睡了二十个小时!连衣服都没换!
不过这一觉睡得她格外舒爽,夜班的疲惫连同前些日子的病气一扫而光,楚琅慵懒地抻抻腰,随手捞过了床头的手机。
99+!她一骨碌爬起来,在她昏迷的这小一天里,竟然有满屏的新消息!她都不敢挨个点开,只能先挑重要的看——
顾导:“你师母从老家摘了新桃,在科室冰箱里,记得吃。”
王粲:“3可以出院,手续我提了,记得来签字。”
附院骨科一家亲:“统计科室绩效,填表月底截止。”
楚琅手忙脚乱地挨个回复。方才她瞥见了最顶上那两行99+的消息——来自大花和尹青瑶轮番轰炸,她都没有勇气看。数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尹青瑶,但都集中在昨日下午,估摸是找她出去吃饭,但大花这……楚琅回想起那“临阵脱逃”的尴尬表现,丢脸简直丢到了太平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激动。她像是一颗有着特殊密码的炸弹,一靠近何谦鸢就自动解锁炸开,她的情绪控制系统立刻崩坏。
楚琅从床上爬起,决定先出去觅个食再思考,毕竟都一天没慰藉五脏庙,慢性胃炎估计已经蓄势待发了。
她家楼下有个做炉包的早餐店,勤劳的老板每天五点就开锅,店铺不大但很干净,楚琅超爱她家的韭菜鲜肉馅儿,配上碗卤汤豆腐脑,吃完一整天都有精神。
“又值班吶小楚?”老板是个笑眯眯的东北男人,身材魁梧,人却很温和。
楚琅笑了笑点头,老板熟练地给她夹了两个新出锅的韭菜鲜肉馅,示意她豆腐脑在一边儿,自己盛,想吃多少盛多少。
“谢谢老板。”楚琅扫了码付完钱,端着小盘子去了店里角落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夹起包子塞进了嘴里,才敢点开未读消息。
看得出来,大花是个热情洋溢的姑娘,她都一整天没回复,就在昨天半夜,她还在锲而不舍地给她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