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天色中,天莽山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于依稀晨阳的轻抚下,笼着一层淡黄色的轻纱,影影绰绰。它在缥缈的云烟里,时远时近,若即若离,恰似国画中那几笔似有若无的淡墨,轻轻抹在湛蓝的天边。
在天莽山的深处,隐匿着一个破败的小村子——牛卞村。据说,村子原本叫牛巴巴村,只因村里的地势活脱脱像牛的排泄物,老祖先一拍脑袋,便定下了这个名字,或许是想着贱名好养活。可几代人传下来,这名字越叫越别扭。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时的老村长摆下一桌丰盛宴席,赶着驴车到县城请来一位秀才。秀才酒足饭饱后,大笔一挥,写下“牛卞村”三个大字。虽说本质味道没变,可写在纸上,总归文雅了些,也算是给子孙后代有了个交代。
牛卞村的历史能追溯到元朝末年,当时的人们为躲避战乱迁徙至此,悠悠岁月,已有数百年。据说老祖先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在那时还是一方小有名气的势力。他见此处风光旖旎,山清水秀,物产丰富,更重要的是交通闭塞,地处天莽山腹地,寻常人很难发现,便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然而,时代变迁,到了现代,这里的劣势愈发凸显。交通极为不便,山货野味难以运出小山村,鲜少有司机敢来牛卞村,山路崎岖难行,稍有不慎,不仅赚不到钱,还可能把命丢了,根本无法大量出货。所以村子穷得叮当响,外乡的姑娘不愿嫁进来,村里的姑娘则拼命往外嫁。
为了讨房老婆或是维持生计,村里的大部分劳动力都进城务工了,只留下老弱妇孺。牛卞村的村民都姓牛,不是没有别的姓氏来过,只是要么被姓牛的欺负走了,要么就是嫌弃这里太过贫穷。但十年前,一个张老头带着他的孙子张一,来到这里后便定居下来。起初,有村民想去滋事,可都被看似不起眼的张老头打得屁滚尿流,就连村里最蛮横的痞子牛麻子,见了张老头都吓得浑身哆嗦。
张老头还会医病,在缺医少药的牛卞村,他简直就是活神仙一般的存在。谁能保证不生病呢?就算自己不生病,身边的亲人也难免会有个头疼脑热。而且村子交通不便,又不富裕,不是什么大病,村民们都不会去县城的医院。张老头医术高明,只要是找他看病的,一副药下去,药到病除。遇到家庭困难的,他还分文不收。村民们都很朴实,受了他的恩惠,时常送来些进山打的野味,像山鸡、兔子,更有甚者送来野猪腿,爷俩在这村子里,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与世隔绝。
这天,十七岁的张一正在自家院子里,练习爷爷教给他的拳法。他那乌黑亮丽且垂直的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下,是一双细长却蕴藏着锐利光芒的黑眸,削薄的嘴唇轻轻抿着,棱角分明的轮廓,身材修长高大却并不粗犷,宛如黑夜中的苍鹰,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大气场。
“一儿,别练了,跟我去看看莹儿,她发高烧,还吐,可把我急死了。”一个焦急却依旧甜美的声音传来。
张一不用看,就知道是村里的李寡妇李玫玉。论辈分,张一得叫她婶子,可她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李玫玉生得貌美,身材小巧玲珑,就像一个鲜嫩多汁的水蜜桃。不过,她的脾气相当泼辣,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汉子,没一个敢招惹她。
她还有个厉害之处,就是能说会道,凭借这张嘴,吵架能骂遍全村无敌手,因此得了个“小辣椒”的外号,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一个不怕她的。没人敢在背后说她闲话,只要被她知道,准能被骂得七窍生烟。
只是李玫玉命苦,她的丈夫牛大力生前是个小工头,赚了些钱,经人介绍,两人走到了一起。结婚后,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夫唱妇随,日子过得很是甜蜜。他们还在外面攒下了些积蓄,当年可是村里第一个买彩电的人家,在那个穷山沟里,彩电可是稀罕玩意儿。可这世上的事,哪能事事顺心呢?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平日里做事谨小慎微的牛大力,不幸从刚刚封顶的20层楼上掉了下来,当场就没了性命。李玫玉哭得死去活来,可更糟糕的是,工地老板因经营不善借了高利贷,被人逼债,带着情妇卷钱跑了,赔偿的费用也没了着落。虽说前些年赚了些钱,但孩子还小,还有卧病在床的公婆,家道便慢慢败落了下来。
李玫玉娘家的人劝她改嫁,她也相了几次亲。按她的条件,再找个人家本不是难事,可她还有个才2岁的女儿,丈夫的父母又常年卧病在床,无人照顾,所以她提出要带着孩子和公婆一起改嫁。那些贪图她美色的人,一听这话,便悄悄打了退堂鼓。娘家人劝了她许久,说只带孩子改嫁就行,别带着老人了,可她坚决不同意,这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李玫玉的公婆常年卧病在床,少不了请张一的爷爷来看病。张一的爷爷是神医,可医病不医命。公婆年轻时吃了太多苦,还被庸医误诊,早已病入膏肓,张一爷爷也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机,草药钱啥的都没收她的。李玫玉觉得过意不去,时常帮张家爷俩做些针线活。别看她生得细皮嫩肉,可针线活的手艺,丝毫不比村里的巧手差。
年前,公婆去世,李玫玉娘俩真成了孤儿寡母。娘家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开始四处给她找婆家。张一时常去她家挑水,田里有农活也帮忙去干。两家相处得和和睦睦。在张一心里,除了爷爷,最亲近的就是李玫玉了。李玫玉也把张一当成小弟弟来疼爱。
张一的爷爷年事已高,身体越来越差。他觉得张一的医术也学得差不多了,就把村子里唯一的那间诊所交给了张一。张一是村里最俊朗的后生,就算没什么事,让村里的留守妇女们饱饱眼福也是好的。更何况,这些留守妇女的丈夫大多常年不在家。这一下,可把村里的妇女们激动坏了,为了能和张一搭上话,每天诊所里人满为患,这让张一很是烦恼。好在村里民风淳朴,大家也就是开几句玩笑,倒也没有过分的举动。
“婶子,咱马上去。”张一顾不上穿外套,就随着李玫玉往外走。
只见李玫玉的独女牛莹莹,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痛苦地呕吐着。张一摸了摸她的脉搏,仔细查看后问道:“婶子,莹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李玫玉一听,想起来了,昨天在山里采了些不知名的蘑菇,回来做了蘑菇汤。“中毒了!”
张一迅速拿出随身带的银针,这银针是爷爷行医时用的,在他开始独立看病时,爷爷就传给了他。只见张一的手快速一闪,三根银针不偏不倚地插在穴位上,若仔细看,还能发现银针在有规律地颤动,这便是张家家传绝学“龙吟针法”。若是被当时的医学泰斗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张家龙吟针法实在是太神奇,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三种针法之一,另外两种是“雪针”和“凤舞针法”,可惜这三种针法只记载在古书里,具体用法早已无人知晓。
随着银针的颤动,牛莹莹眉头紧皱,张一急忙说:“婶子,拿盆!”李玫玉连忙拿来大盆,牛莹莹“哇”的一口,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那稚嫩的小脸,就像久旱的小草迎来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瞬间焕发出了生机,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好了!”张一收了银针。“婶子,以后采蘑菇的时候,就采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可千万别采,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的。”“哦,知道了,可吓死我了。”李玫玉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咦,婶子,为啥莹子喝了中毒了,你咋没事?”张一疑惑地问道。“做完饭,我上了趟茅房,这孩子嘴馋,结果就成这样了,再让你这小馋猫嘴馋。”说着,李玫玉瞪了一眼莹子,莹子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好了婶子,没事就好。这事不怪莹子的。”张一随手摸了摸莹子那小小的脑袋,满眼都是宠溺。“还是哥哥对我好,哼,不理那个坏妈妈。”莹子奶声奶气地说。
“婶子,我回去了,记得把那些蘑菇扔掉。”张一临走的时候,不忘嘱咐道。临走前,他还刮了一下莹子可爱的小鼻子,逗得小莹子皱起了小眉头。“哥,以后别刮我鼻子,刮多了就不好看了。”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拿起镜子臭美起来。这一幕,引得张一和李玫玉哈哈大笑,早晨的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
张一回到了诊所,在最初那段热闹的日子过后,村里的留守妇女们渐渐安静了下来。没病还来诊所的人越来越少,张一也清闲了下来。此时,张一的爷爷正在诊所,见他回来,放下了手里的古书。“爷爷。”“奥,大早晨的,你去哪里了?”张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莹子吃了蘑菇中毒,我过去看了看,现在没事了。”“奥,没事就好,过来上里屋,我和你商量件事情。”张老爷子表情严肃,站起身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