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古楞接过铁勺,有些不敢下手,又跃跃欲试。
林雪君哈哈一笑,干脆握住他手腕,操纵着他朝锅内的硬壳饼敲了下去。
“咔嚓!”,焦糖被敲碎。
林雪君从碎口处捏出一块,“伸手。”
阿木古楞用膝盖夹住手套,手抽出后掌心朝上伸向林雪君。
尚有余温的焦糖落在他掌心,在林雪君的授意下,他将之放入口中。
带着奇特焦香的甜味炸开,牙齿轻轻咬下去,酥脆的焦糖发出咔嚓声,碎成一颗颗小粒,滚向口腔各处,也甜了口腔各处。
“甜吧?”林雪君得意地问。其实看到他眉眼舒展的样子,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阿木古楞用力点头,又像玩游戏般继续敲击焦糖。
林雪君将他敲碎的糖块捡进铁盒子,膨胀后呈蜂窝状的焦糖块头很大,它们形状不规则,只八九块就能占满一整个铁盒。
小小半袋白糖,在如此烹饪之下,变成了超大的许多许多块焦糖。装满四个铁盒后都还绰绰有余,实在是当做礼物的好东西,既新奇好吃,又显得量很足。
锅里还剩许多,林雪君只得又找了几个大小形状不一的罐子,最后足足装了7个罐子。
锅底还剩最后一小层焦糖凝固在铁锅表面,林雪君用温水将糖搅化成焦糖水,倒进两个小碗里,蜷坐在凳子上,跟阿木古楞一人捧着一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个过瘾。
糖真的让人幸福,两个人坐在火炉边,都产生了温暖又满足的感受。
方才那种倦倦的困意也消散了,阿木古楞于是抱着大罐小罐地跟着林雪君去回礼。她不认识那两位送猪油和小苏打等物的大姐,只得请阿木古楞带路。
本来想着去两个大姐家里送完东西,再回家睡个午觉。哪知道在第一个大姐家里,他们就被扣下了。
宝姐家的院子和瓦房都比知青住的小许多,但走进院子柴火堆墙、单轮车等杂物整齐摆放,屋子里桌子板凳洗手盆衣架等家用也放得满满当当,小屋虽小却烧得热烘烘,扑面都是丰富而热闹的生活气息。
家里的男人们都在外面干活,屋子里坐了三位大姐,中午给林雪君送东西的另一位霞姐也在,她们正坐在炕上一边织毛衣一边唠嗑。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一进屋,就被请上了炕。
两罐焦糖放在炕桌上,两个大姐笑着直道林雪君太客气了:
“你们知青千里迢迢过来,身上啥也没有,院子和屋子里都空的。大食堂里哪有什么油水儿啊,现在取消大锅饭了,咱们要想吃好,还是得自己在家里做。”
“现在你们知青没吃用,就先拿着,干嘛这么急着回礼?等回头你们攒下东西了,我们再去你们那儿串门吃饭不就得了。”
两个大姐笑着说过两句,还是开开心心将焦糖捧在手里把弄看是什么东西。
“我听我家爷们说,你们知青从老家带的硬面包都被你们当宝一样啃了,也没剩啥了,还往外送呢。”宝姐笑着开了盖子,想着林同志恐怕将家底都送出来了吧,也没觉得能是什么好东西。
只想着这大闺女又会治羊,又这么讲礼貌,真是好孩子。就是这礼物再寒碜,她也一定开开心心做出很喜欢的样子,决不能让林同志觉得没面子。
可是罐子一打开,一股扑鼻的焦甜香气铺面,还没尝上一口呢,已经觉得喜欢了。
“这是什么?”宝姐捧着罐子深嗅一口,转头好奇地问。
东北吃过灶糖,也吃过冰糖葫芦上的糖稀,还从没见过这样成蜂窝状、干燥又酥脆的棕色糖块。
霞姐瞧见是稀奇东西,忙也将林雪君送给她的那一罐打开了,她手快,捏起一颗便送入口中。
咔嚓一声后,她眉毛挑起老高,眼睛瞪圆了,口中发出一阵“嗯!嗯~!”的惊赞声。
宝姐瞧见了忙也吃一颗,同样被那奇特的焦香甜味征服,捧着罐子快速又捏了一颗。
坐在炕桌最里面,第一次见林雪君的翠姐眼巴巴看着这边宝姐吃一颗,那边霞姐吃一颗,也不知道那香喷喷的酥糖是什么滋味,馋得眼睛从左边罐子转到右边罐子,终于忍不得了,开口道:
“倒是也给我尝一颗啊。”
只恨自己早上没跟着一起去扫产房棚圈、没给林雪君送上点吃的用的。
宝姐和霞姐都有点舍不得这一罐子奇特的酥糖,全指望对方能拿一块给翠姐,不要从自己罐子里拿。
两个人对上眼,立马察觉出对方跟自己是一个意思,最后没辙,只得各分了一颗糖给翠姐。
林雪君见她们喜欢,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看样子自己这个回礼选对了,没有被嫌弃。
“这个叫焦糖。”林雪君解答了它的名字。
“咋做的?”翠姐连吃两颗也觉得好吃,忙开口询问。
现在这个时代,有手艺的人都将手艺当家传密宝一样藏着。
许多人想跟大师傅学厨、学打铁之类的手艺,都要磕头拜师父,以后说不定还要养师父老——因为没有网络、没有广大图书科普的时代,不通过这样口口相传的方式,的确学不到可能要当做维生手段的手艺。
焦糖的做法虽然未必能称得上‘维生手艺’‘非遗传承’,但她要是把着这个方子不放,靠焦糖说不定也能换取不少好处。
因为稀奇,也许还能换来诸如肉菜粮油布匹等更贵重的东西。
林雪君也懂这个道理,但这个念头只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儿,她就满不在意地开口道出了配方。
之前两位大姐给她送吃用时没想从她这里换取到什么好处,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