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箫郁卒地用完饭,眼见着梅修远带着君暮寒往书房去了,微微舒了口气,脚下抹油,想往酿酒房跑。
却被叶锦叫住:“箫儿,跟娘去药楼一趟。”
梅晚箫的脸扭曲了一下,转过来的时候已然笑容满面:“是,娘。”
梅花谷享誉武林,不说本身实力有多么浑厚,就冲着医术高明和药材珍贵两样,黑道和白道都不得不卖几分面子。
是以梅花谷的药楼有上下三层楼,八个入口,谷中弟子轮番把守。
这里是整个谷中最秘密的所在,亦是最安全的所在。
叶锦带着梅晚箫进了大门,上了二楼,转过身来看着她,轻声叹息。
“娘,您有话直说吧,”梅晚箫搓搓胳膊:“这样我毛骨悚然的。”
叶锦无奈:“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梅晚箫摇头:“知道的越多,往往越是不好。”
“这可不是你偷懒不学医术的理由,”叶锦挑眉:“这个九王,此行并非是真的要娶你。”
啧,怎么还是说了呢?
梅晚箫叹气:“娘,孩儿只愿终生呆在谷中侍候父母左右,谷外之于孩儿,毫无意义。”
“我还没说什么,你怎知要出谷?”叶锦含笑。
“……”梅晚箫再度叹气:“好吧,您说吧。”
“九王的生母是颜贵妃,颜家是大家,当朝的丞相更是颜贵妃的嫡亲兄长,九王的舅舅。”叶锦关上近处的窗户,叹息一声:“若如此,便也罢了,偏偏颜家出英才,家中还有一个上沙场的将军,这将军是皇帝御封的兵马大元帅,亦是颜贵妃的弟弟。他年前刚刚平定了边疆,如今凯旋归来,正是风头正劲之时。”
梅晚箫若有所悟:“那九王要造反岂不是很容易?”
叶锦点头:“你能这么想,皇帝自然也明白。”
“哦,”梅晚箫摸了摸下巴:“那,关我们什么事?”
叶锦对这个从小古灵精怪的女儿是非常了解的,不像梅修远那样动辄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她眼神温和,表情从容,似乎并不意外梅晚箫能说出这番话来。
叶锦接着道:“先前说他母亲返乡,中毒而归,当时腹中的九王已经四个月大,纵然当时我与你父亲尽力而为,却还是未能清除胎儿身上的余毒。”
梅晚箫笑眯眯的,一句话也不接。
“九王出生后,便一直体弱多病,后来被皇帝送到逍遥山庄,让他跟着习武,强健身体。”叶锦也有些唏嘘:“那时的颜家,还远远不如现在强盛。”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十分忌惮,甚至于从小让君暮寒生活在外。
“如今九王已然及冠,前段日子下山,去了京城觐见皇帝。皇帝的态度看似亲切,该有的赏赐一样不少,但封了王却不给封地,实在耐人寻味。”
叶锦认真地看着她:“娘告诉你这些,是让你看清形势,娘知道你自小聪慧过人,无需我与你爹担心太多。但出门在外,诸事皆要靠你自己。”
等、等一下。
梅晚箫一愣:“好像有哪里不对。”
说了这么多君暮寒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她要出门了?
“他身中寒毒,并且是胎中带来,如今二十年过去,已然寒毒入骨。”叶锦摇头叹息:“即便是梅花谷,也无法用现存的药物治愈。”
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啊!
梅晚箫眨眨眼,转过身望天,努力作无辜状。
“箫儿,”叶锦拍拍她的肩:“此事本不该你出面,但如今皇帝的眼线遍布江湖,梅花谷也不再如同二十年前那样籍籍无名,若我们派出力量协助九王寻找药物,只会更让皇帝忌惮。何况你也是时候出谷历练,只是找一些药引,能不能治好九王,就全凭他的造化了。”
梅晚箫眼见着躲不过了,便开口道:“这种事情,让我哥去不就好了?反正他以后也是要接任谷主之位的,出去多历练历练,是好事。”
叶锦摇头叹道:“你还看不懂吗?寻药虽是你出面,但九王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必然早已派出人手去寻找。只是你与他的婚约是皇帝御赐,若不借着寻药的由头挡着,皇帝只会催促你二人完婚。也正因你们有婚约,所以你出面才显得理所当然。”
梅晚箫抹了一把脸,无力吐槽:“以本朝的民风,两个男人成亲,到底哪里理所当然了……”
“若你并非男儿,皇帝也不会坚持赐婚了。”叶锦的眼神意味深长:“箫儿,可懂娘的意思?”
皇帝如此忌惮九王,以至于不想让他有后代,这倒还是其次,眼下的事情是,文武百官岂会同意让一个断袖做皇帝?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梅晚箫简直想为他的机智鼓掌。
但是……
“娘,”梅晚箫欲哭无泪:“早知如此,那您当年就不该声称生了个儿子啊……”
当年叶锦生下女孩,不愿她嫁入宫门,便声称是个男孩,却正中皇帝下怀,让他想出这样的计谋来。
即便是药楼这样隐秘的地方,叶锦还是因为她这句话而有些紧张,好看的眉毛一拧:“箫儿,不得胡言。”
梅晚箫无奈,揉着眉心不说话。
叶锦也知道她的性子,最不愿掺和这些事情,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还是坚持道:“事已至此,既然躲不过,便只能顺水推舟了。九王势必也不愿意娶一个男子为妻,你切记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将来若九王事成……你们的婚约自然作废,你也可借此次帮他寻药的情谊,而让他放你回谷。”
好复杂。
梅晚箫皱眉道:“那他要是不成事,被杀……”
叶锦瞪着她:“第一步都还没走出,谁也不知道以后的走势。你说的事情不一定会发生,但若你现在不与九王出发,等来的必然是赐婚圣旨。”
梅晚箫痛苦地捂脸:“好吧好吧,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