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况在她身边,对着镜头很爱笑,眉毛向上扩散到周围,还在摆着pose,重担凭空而降,晋替秋看着她,正在等着笑话,她是一个不懂笑话的人,在命令下只好靠近晋替秋的耳边,开始对着晋替秋讲笑话。
先是说了几个绕口令,晋替秋没有笑。
再是说了几个网络的热梗,晋替秋没有笑。
其余叁个人正在揉着发僵的笑脸。
晋升名说:「你们什么时候能笑出来?」
邱况想了一会,说:「晋先生比您老好几岁,他死了以后您就可以继承他的遗产,另一个晋先生很有钱,也是比您老好几岁,您有很大的概率熬死他们,继承全额的中金集团。」
晋替秋笑了。
剩余四人摆好了姿势,面对着摄像头,摄影师趁着这一时间,将这一瞬间定格,拍成一张照片:「大家都维持好这个姿势,继续再拍几张——」
一张照片需要历经无数道工序,才能够摆在家。
先是美工的修图,再是打印机印出大型的图片,印出图片后需要相框,摄影店的相框不好看,需要定制一个相框放照片,相框的定制又需要半个月,真正把相框放在家里是在一月后。
晋升名早早回去家里,收拾着他认为「卑鄙无耻」的晋得利,用着和面对晋替秋一样的手段,「啪」地甩了晋得利两个大嘴巴,因为他不在,挂照片的是身为司机随时在晋家待命的陈英。
陈英拿着相框比着:「放这行不行?」
邱况说:「向左一下。」
陈英把相框向左了一下:「这样呢?」
晋替秋说:「刚好。」
陈英用铅笔画了下相框的四边,下了梯子拿钉子,用锤子把钉子钉在记号上,钉完以后把相框放上去,下了梯子观瞻着。
「这皮肤白的,p的都不像我了。」现实里的陈英黑,照片里的陈英白到发光,亮了一口不是黄,而是白的一口牙,平时的他抽烟,几乎没有这样的一口牙,他看着看着,憋了一句,「挺好看的,至少有一口白牙。」
林姨笑着说:「我皱纹少了不少。」
照片里的林姨脸上的皱纹被消去了大半,被皱纹所累的眉毛和眼睛扩大了一些,慈眉善目变得不那么慈眉善目,有了些「强势」的影子,她摸着自己的脸,说:「我年轻的时候就那样,在家里说一不二的。」
邱况没有对于照片发出评价,她的年岁不足以理解照片的含义,从小到大是孤儿,从没有过一个人让她理解到死亡,如果她能够活到八十多岁,死亡距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乃至于她肯侧着脸看着晋替秋,不露出一个全脸在全家福上。
「因祸得福。」晋替秋说。
她在照片上留存了罕见的笑,唇角弯了弯,站在中心位置,被p的也有些失了色。
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但希望此刻永久。
此后一切的生离死别,只能算作以后。
晋替秋看着相片,过了一会把视线转到邱况身上,邱况今天穿着灰色的针织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打底衣,远庖厨的手光滑的,传达情绪的眼睛意识到了她的注视,转过来也看着她。
「您在看我。」邱况陈述一样地笑着说。
在恒久的注视中,晋替秋回忆起了很多东西,捡邱况回家的第一年,给她定了多少的评分,最开始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打了她多少次,后面邱况又是怎么因为这件事跑的,邱况为了留在晋家,又是怎样的苦苦哀求,又是怎样的证明……
女人的心里出现了两个关键词。
机场——目前心里最大的隔阂。
曲艺——平白无故,因为自己而死。
还记得么?那次机场,邱况走了,哪怕并不在乎,邱况也是走了;还记得么?对于曲艺的差别对待,并没有做好步入下一段关系的决心,对于她一直举棋不定,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她骤然升起了与邱况一致的想法。
——贱。
不是贱是什么?面对着叛离的,杀人的对方选择了原谅,不是贱是什么?
还有什么能够形容,有什么借口可以找?
替秋,替秋。
应承着父亲的期望,有了一个名字。
最终没能把「邱」替下去。
晋替秋别过视线,淡淡地想:「就这么贱下去吧。」
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贱下去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