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认命,”梅时雨笃定道:“师尊,人是不能认命的,但凡退一步,就不知会被命运如何翻覆、玩弄、戏耍于股掌之间了。”
“哈哈,小十三,你是真的很喜欢,反过来教导你师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啊。为师真想抽你一顿,给你立立‘规矩’,让你长长记性,什么叫‘尊师重道’!但为师又实在舍不得打你。”
任平生数落道:“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的师兄师姐,他们哪一个我没有揍过?只有你,从没在我手底下受过一丁点皮肉之苦,你大概是他们所有人里最怕疼的。”
“弟子不怕疼,”梅时雨笑了,“毕竟弟子原身是一块昆仑玉,还可以自我疗愈,最不怕的就是受伤。只要不是昆吾石……”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昆吾石正是一种专门用来切割玉料的矿石,这种矿石极其罕见,任平生曾有幸觅得一块,打造成昆吾刀,他当年就是带着这把刀去昆仑山采玉,没成想带回一只天然形成的玉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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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刀原先一直搁在任平生常居的静室之中,静室设有传送通道,可直达后山清修之地,在他闭关修炼期间,几乎不许任何人打搅,但小十三例外,但凡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到后山找他。
倒也不是他一碗水端不平,而是梅时雨跟随他修炼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修行过程中肯定会出各种岔子,他既然做了这个师尊,就不能放任不管,前面每一个徒弟,他都操过这份心。
任平生对梅时雨的宽容不完全是偏心,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梅时雨尽量不打扰他,几乎从没有主动找过他,直到一天,为给一个小孩儿在入门试炼中遇到的不平事仗义伸冤,他头一次闯了静室,却现,大师兄早就候在那里等他了。
那年的入门试炼正是大师兄主持,出了什么岔子,他都难逃其咎,自然不能容忍梅时雨“越级上诉”,直接找师尊处理。
师兄弟两个话不投机,说了半天谁也不服谁,甚至起了争执,大师兄顺手拿起那把昆吾刀,化作戒鞭,一鞭子抽在小师弟后背,正中脊骨。
他或许不知那把刀对梅时雨来说乃是致命利器,他或许是因为两手空空只好随便找了一样东西化作戒鞭,他或许只是想要教训一下素日跟他不对付的小师弟以示惩戒,但没想到,事态会变得那样严重,生生打断了小师弟一根仙骨,事之后连半点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大师兄被关进天牢治罪十年。
至于他和梅时雨起争执的原因,双方都没说实话,大师兄害怕暴露他主持试炼不公不正的事实,梅时雨则怕顺藤摸瓜查出他把元宝的尸身藏在菩提戒中,俩人干脆都撒了谎,只说一时意气,逞口舌之快,各自都有错。
任平生也没那闲工夫翻来覆去查证追究。
但他把昆吾刀交给了梅时雨自己保管。
最保险的办法,便是将这把刀,与本命神兵熔铸为一体,青霜本是丽水之金打造,后又熔入昆吾石,威力更甚于从前。
剑已认主,不会听从剑主之外第二个人的召唤,青霜总不可能反戈一击,调转剑锋朝梅时雨身上招呼吧?
“十三,恨你大师兄吗?”
“我不知道。”
他恨,但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那个坠落悬崖的小孩儿。
元宝因他大师兄丧命,更因他轻易许下的承诺,执念难消,梅时雨问心有愧。
任平生抓了抓脑袋,同样很是苦恼的样子:
“我对你大师兄,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因我生出灵智,又因我年少轻狂,许他不切实际的一诺,说什么杂灵根修仙也未尝不可,到头来反而令他执迷不悟,误了一生,我也实在觉得自己愧对于他……十三啊,你干嘛那副表情?见鬼了?”
梅时雨一脸愕然,甚至有点恐慌,生怕他师尊懂得什么“读心术”之类,探知了他埋藏心底的想法和秘密,但看他师尊那个反应,又不像是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纯粹只是巧合,俩人处境相似,心境也相似罢了。
任平生话头一转,问道:“这么多年,你师兄师姐门下已经收了不少徒弟,只有你这藏剑峰冷冷清清师徒两人。你心里可怨为师独独给你一个人定下规矩,王不见王,徒弟只能出师一个,再收一个?”
梅时雨说:“弟子对师尊从无半点怨怼,但的确怀疑过‘王不见王’这条规训。师尊,你当年只是卜了一卦,说我门下若有两个弟子,必定反目成仇,一个祸世孤煞,一个救世贤能,所以不许我同时收两个徒弟。这实在有点荒唐,我是说,师尊你那一卦,算得太荒唐!”
他直言道:“无论‘祸世’还是‘救世’,都不是说说而已,需要何等强大的能力,极端的心性,才到做到那种地步?弟子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和气运,教出两个翻天覆地的人物。”
“更何况,师尊算卦向来不大准,从前也起了很多卦,师兄师姐们都不信。事实也如此,师尊的‘预言’从未应验过,怎么叫人信服呢?”
任平生:“你胆子这么大,当着为师的面,就敢质疑为师的能力?”
梅时雨:“师尊,人无完人,你要承认自己的不足,不要勉强啊。”
“也罢,我说不过你!你不信就不信吧,但那条规矩,千万还是要记住的。”
任平生暗中狠狠掐了把大腿,登时面目悲戚,痛心疾:“不然为师死也不能瞑目啊!”
梅时雨喉间一哽,又跪了,“师尊,不要说这种话……弟子一定牢记师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