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她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边,声音很低地打了电话,在电话里让郭锐回来。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那边的郭锐本来在说一会儿要开会,一听她声音不对,就说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她想了想,又说先把风风送走吧,他们在这里商量这个,风风听到就不好了。
陆回说好。
得了同意,陈画萤就去房间里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出门的行头,带着风风离开了,说要把他送到自己妹妹那里。
她妹妹住得离她很近,十几分钟之后,陈画萤就回来了。又在屋子里等了几分钟,门口那边的指纹锁就说了一声“指纹正确”。
门开了,郭锐回来了。
“出什么事儿了?”
他慌慌张张地进门来,一进来就看到客厅的落地窗旁笔直地站着个人高腿长的黑无常“范无救”,沙发旁的地毯上坐着个盘着腿玩手的小白毛。
郭锐一怔,他没想到家里有人。
“老公!”
陈画萤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跑过去,忙说,“咱爸出事了!你快过来,我跟你说!”
郭锐:“……啊?”
郭锐有些懵逼。
白无辛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陆回头都没有回,只插着兜瞥了眼落地窗里映照出来的浅薄映像。
一番说明之后,郭锐坐到了沙发上。他把脸埋在手心里,来来回回搓了半天脸颊,也沉默了很久。
“所以说,我爸还在那儿。”他试图消化现实,“他想给风风把鱼做完了,不然就不走。”
白无辛已经站起来了,他摩挲着自己的两只手,点了点头,瞧着又无辜又乖巧。
“是吗,”郭锐叹气,“真像他那脾气。”
陈画萤愣了:“你信了??”
“我当然信啊。”郭锐无奈道,“他那个硬脾气,挺有可能的,再说,你也不会骗我。”
陈画萤无言以对。
郭锐又看向白无辛,问他:“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我能给我妈打个电话吗?她死了很多年了,我也想跟她说说话。”
白无辛有点为难:“这个……”
“可以。”
陆回回身走过来,噼里啪啦按了一串号,递给了他,“打吧,但是等你父亲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会消除你们在这一方面的记忆。”
“为什么!?”陈画萤不干,“我外婆好不容易给我打的电话,我为什么必须要忘掉啊!”
“规定。”
陈画萤又一次无言以对,她欲言又止了下,委屈道:“你们不讲理。”
陆回说:“为了你好,一般人见到黑无常,会倒霉一辈子的。你如果不知道我的身份的话,见到我是没关系。但如果你知道了我就是黑无常,还会一直记得的话,不出意外,你应该没有好日子过了。”
陈画萤哽了哽,她好像确实听过这样的传说。
见到白无常你就可以笑了,见到黑无常你就完蛋了。
这条定律生死通用,活着和死了都算。
陆回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放心,虽然说是消除记忆,也不是全给消掉。你外婆的这些话我不会让你完全不记得,只是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吃鱼这件事也会留着的,消除记忆主要是为了让你们忘掉自己见过了黑白无常。”
说明完情况,陆回朝电话一撇头,“把那个电话打了吧。”
白无辛忧心忡忡地拉了一把他的衣袖:“没问题吗?那个不是为了让他们信服我们是地府来的才安排的吗,郭锐他信了啊,没必要再打了吧?被人知道会不会受罚啊?”
陆回眼神已死:“不会,他打不打我都要写六万了,他不打了的话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什么六万?”
陆回移开眼神:“没事。”
白无辛迷茫眨眼。
郭锐把电话打了出去,看到电话上“泰山-地府-拘魂司”的一行归属地,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他小心翼翼把电话贴到耳边,咽了口口水。
嘟嘟了小半分钟,电话被接通了。
“喂?”他试探着,“妈?”
“哎,”电话那边说,“大儿,妈搁这儿呢,你咋这么半天才打啊?我都搁这儿等半天啦,你上班去啦?”
郭锐一下子红了眼睛。
他嘴唇抖了抖,张嘴想说话,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哑巴了半晌,他喉头一哽,竟然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这三十岁的男人几乎抓不住手里的手机,嚎啕大哭,从沙发上跪跌下来,缩成一团,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儿。
他哭得说不清话:“妈——我没家回了——”
“我,我爸也没了,我没爸没妈了,我什么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