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汉威初听了说军校被何总理指责,要下放他们回部队就觉得不服气。何总理凭什么对西南陆军讲武堂横加指责,难道天下只中央军校独大?更吃惊的是大哥竟然调他到身边供职,家里看大哥那张包公脸看不够,这回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休想躲开大哥的视线了。还让他去机要秘书处,那是文职呀,同何莉莉这些人打交道,不是绑了张飞当笔吏吗?开什么玩笑!
见汉威翘了嘴,一脸的不快,汉辰大声逼问一句:“听明白没有?”
“是!大哥!”汉威立正敬礼,忽然又软了半截嗫嚅说:“是,司令。”
胡子卿安慰说:“威儿,一点点来。你胡大哥当初也做过跟屁虫,跟在先大帅身边什么都做。抄抄写写的活儿也没少干。”
汉威知道胡子卿是在宽慰他,想是胡大哥并不同意,但大哥倔驴般的性子谁也搬不动的。
大哥说:“军人,就要服从。哪里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任何人任何职务都是为了大局服务。穿上军装,就没自己,忘记‘我’字吧。明天去军校办手续,然后去秘书处报到,你在青石滩挂名的团队还归你指挥。”
暮色琴声
幽暗的壁灯泛着微蓝色的冷光,落地窗纱幔大开,展露出窗外湛湛夜幕,乱点几星熠熠寒光。
单人沙发面窗而置。
碧盟一袭松柔的丝绸睡衣,横身埋在沙发间。
一手提悬着那碧玉十字架坠儿,隔了指间琉璃杯内滟滟酒光,仔细赏玩。
嘴脚勾着轻漫的笑意,高隆的鼻梁幽深的眸子,像壁炉旁那尊汉白玉西洋俊男雕塑。
侧目望了汉威,探寻的目光似是在问:“有事?”
“小盟哥,你怎么能喝酒,你~”
“酒是好东西,麻痹神经,镇痛,酩酊大醉睡上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酒杯微晃,啜了口酒,吩咐汉威说:“睡去吧,帮我把壁灯关上。”
汉威迟疑的说:“大哥吩咐汉威今晚在这里照顾小盟哥。”
一把攥了玉坠在手心,两根手指伸出晃晃,拒人千里的笑意:“我只和女人睡。”
汉威想,小盟哥一定是在思念露露姐。他手中的翠玉十字架坠儿怕是露露姐送他的什么定情物,露露自知理亏,才寻个借口给小盟哥送了坠儿来。
深夜,汉威迷蒙中听到一阵响动,骤然间刺眼的光亮令他霎那间难以睁眼。
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一只有力的大手掀侧他的身子。汉威慌然间“大哥”二字刚喊出口,一巴掌已经重重的打在屁股上。
“哥~~”汉威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威儿又做错什么了?”
“你是怎么照顾你表哥呢?”大哥气恼的怒视他,汉威用手背揩了把泪怔怔问:“小盟哥他不许~”
裹了睡衣随大哥奔到小盟哥的房间,斯诺大夫已经赶来,玉凝姐披了件夹袄,也陪在一旁为大家做着翻译。
小盟哥一脸的痛楚,高烧昏迷中喃喃的说着胡话,什么“谁是你儿子!”,什么“别扔下我!”,忽然嘶声大喊着“vivian~daygodwillpity!”
汉辰不解的目光投向玉凝,玉凝面露难色:“他说,上帝会可怜我们。”
汉威知道,vivian是露露姐的英文名字,碧盟哥这句呐喊是对她的。
一番忙乱到天亮时分,不等小盟哥苏醒,汉威就趁了微量的天光赶去军校办理手续。
还记得晚上有台大戏,汉威同小黑子轮换了开车,一路飞奔往返。
忙碌一天,回家的路上汉威盘算好,晚上有胡子卿大哥请客的大戏,他首先要回家更衣,还要替大哥哄哄玉凝姐姐。
赶走华妈妈这个无事生非的祸害虽然大快人心,但两天的时间玉凝姐显得苍白很多。
听胡伯说,玉凝姐早晨就吃了半碗白粥,昨晚没有吃饭。
不知道她是要惩罚自己,还是惩罚肚子里的宝宝。
昨天晚上说过几句话,玉凝姐姐似乎没怪罪他的意思,只是茫然的翻看英文小说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他。
家里这几天才是多事之秋,家中还有养伤在床的小盟哥。昨晚腥风血雨里傲然仰头的小苍鹰总给汉威深刻的印象,似乎昨天重新认识了小盟哥。还有亮儿,才回家就受了这场惊吓,晚上无论如何要带了亮儿一道去看戏。
才进家,一阵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传来。汉威起初以为是玉凝姐在放唱碟,仔细听又不像,难道酷爱音乐的玉凝姐又请来乐师来家里演奏。
曾经几次玉凝姐在家请客,就在花园的湖边就餐,请来琴童在桌旁拉着小提琴曲。
汉威在门口换鞋,罗嫂随过来伺候。见汉威寻声往楼道上看,罗嫂神秘的说:“是表少爷在拉琴,拉得真好。”
露台上,夕阳西陲,晚霞漫天。清风拂过,暗香阵阵。
汉威惊讶的发现小盟哥就倚着露台栏杆,微侧了头,娴熟的拉奏着小提琴。琴弦间流溢的每个音符都似条条优美弧线,如月华流光漂过清泠泠的湖面,幽静淡雅,余韵不绝。一身沉垂的丝绸衬衫,低腰的紧身裤上斜系一条本色粗糙的皮带,小盟哥微盍双目,沉醉在乐曲优美的旋律中。
小盟哥的装束举止总是这么与众不同,而玉凝姐却托了腮躺在藤椅上精心细听。那琴音仿佛飘于青山幽谷,或出没云端,汉威才记起这把意大利小提琴“阿马蒂”是玉凝姐的珍藏。
一曲终了,玉凝姐鼓掌,小盟哥微睁开眸,看到了汉威,悄然一笑:“小弟回来了,没去听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