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端上来时,气氛已经冷掉了。
片刻的安静后,梁舒音搅拌着褐色液体,主动问出硌在心底的那件事。
“妈,你把舞蹈工作室转出去了?”
“嗯。”
舒玥抿了口咖啡,点头,“你陆叔叔不希望我太累,我干脆就转手了。”
梁舒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
不上不下,令她窒息。
那几间舞蹈工作室,曾经是舒玥的命根子,是比家人还重要的存在。
在她为了理想奔忙的那些年,梁舒音跟父亲,便十年如一日地让渡时间给她。
从小学到高中,她生命中所有的陪伴,都是由父亲完成的。
可如今,她却因为其他男人的一句话,轻易就将多年心血撇弃干净。
梁舒音偏头,盯着日头毒辣的窗外,微扯唇角,冷淡而平静。
“妈,原来你不是忙得没时间陪我和爸,只是在天秤的两端,我们自始至终都不够份量。”
如果要问她,春夏秋冬她最讨厌那个季节,那无疑是夏天。
夏天,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
繁盛,粘稠。
却也破碎,清冷。
“小音,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手头的勺子一松,陶瓷碰撞,发出刺耳声响。
她烦躁地打断舒玥,“是吗?”
“妈,我只是替你感到遗憾。”
“一个曾经拥有远大理想的人,如今却甘愿成为别人的金丝雀,笼中鸟。”
话说得太直白,伤到的不止是舒玥,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事已至此,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更加伤人伤己。
她没敢去看舒玥难看的脸色,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抓过一旁的伞和包,抬脚时,手腕却被扣住。
“下周末是你陆叔叔的生日,他儿子会回来,妈妈希望你也能过来。”
“我跟你陆叔叔结婚两年了,你们也是时候认识一下了。”
一阵晕眩袭来,梁舒音攥紧身侧的掌心。
原来,这才是舒玥今日找她的目的。
她定了定神,唇角牵起讽刺的笑,“你是不是忘了,那天也是爸爸的祭日?”
你怎么敢。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喉头涌上腥甜。
她低冷的语气中,带着不甘的质问。
“妈,凭什么?”
推门出去,烈日焚身。
梁舒音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蔓延至了头顶。
她没撑伞,头也不回地迈入了毒辣的日头下。
回到家,她放下东西,便匆忙去了阳台。
昨晚的暴雨是半夜来的,她忘了关窗,阳台被风雨摧残得一片狼藉。
爸爸最喜欢的那盆君子竹被风吹倒,土洒了些出来,不过还好,植株没受到什么损害。
买回这株植物时,爸爸就跟她说,做人要像这竹子一样。
不能有傲气,但也不可无傲骨。
她的爸爸,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人,最后竟然…
强迫自己压下情绪,她起身去拿了拖把,清理了地面,再收拾好花架上的其他花。
正值暑假,没什么事,她每隔一天会去学姐的咖啡店兼职。
今天恰好不用去,收拾完阳台,她开始打扫房间。
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就一个人住在他留给她的这套房子里。
套四的户型,面积不小,打扫起来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