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话不妥,他迅速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音音也算是最能吃苦的那类演员了。”
“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啊。前年冬天在山区拍戏,零下十度,在冷水里泡了好几天,高烧,烧到了四十多度。”
“去年的骑马戏,马失控,她滚下山,摔断了腿,为了不耽误进度,硬是咬着牙,收了尾才去的医院。”
周彦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真情实感了起来。
“年初时,还有位对手女演员,道具刀错拿成了真刀,在她手臂划拉出一条老长的血口子,她痛得哟,衣服都湿透了,也没吭声,结果导演喊卡,人直接晕倒了…”
“好了——”
陆祁溟突然打断他,眉头微蹙,“周先生,你这是在跟我卖惨吗?”
被他这样当头棒喝,周彦脑袋懵了一瞬,当即心惊肉跳,连呼吸都停滞了。
岂料,掌握生死大权的人却幽幽牵起唇角,随手拎了杯酒,微微晃动着酒面。
“不过,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环境下,能吃苦,自然也是加分项,毕竟下部戏条件真的挺恶劣的。”
真是伴君如伴虎。
周彦擦了擦汗,只讷讷地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梁舒音无暇顾及眼前的状况,在周彦唾沫横飞时,她就已经脑袋发晕了。
否则,她一定会捂住周彦的大嘴巴。
这些苦,有些是意外,有些不过是本分罢了,什么时候倒成荣誉的勋章了?
然而,听到陆祁溟那句语带嘲讽的“卖惨”,她却是勾了勾唇角。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但若是故意曲解,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她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刚才一味躲着喝酒的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她不但酒量差。
酒品更差。
想当年,她每次喝醉了酒,都会去搂着一个人亲。
而那个人,也十分纵容她的无赖。
她忽然有些害怕。
怕某些陈年旧习,会趁她稍不注意,就偷偷溜出来。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刚走到门口,胃里就一阵翻涌,来不及推门进去,她直接趴在公共区域的盥洗池上,干呕了起来。
一天没吃饭,根本吐不出什么。
胃里平复下来后,她缓了口气,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洗手漱口,又接了捧水,拍在脸上醒酒。
不多时,有脚步声在旁边停下。
一只价格不菲的深蓝色男士腕表,被搁在了她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
接着,另一只水龙头在感应下,开始出水工作。
她下意识抬头。
洁净无瑕的镜子里,她看见了一张俊朗到无可挑剔的脸。
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亦缓缓抬头。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她微醺,深情恍惚,只是下意识盯着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男人冷淡的眼神,却让她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垂下眸子,继续将手腕放在水龙头下,冰凉的触觉,一点点涤去身体里的躁意。
没多久,一旁的水龙头停止了工作,男人扯了纸巾擦手,他的动作极慢,慢到梁舒音怀疑时间静止了。
安静的空间,再无别人。
浅浅水声中,她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一前一后。
几乎交叠在一起。
时间被放慢,拉长。
直到那块腕表被拿走,旁边的男人终于抬脚离开了。
待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玩水的人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忘了跟这位投资人打招呼了。
以他的脾气,她大概已经把人得罪了。
梁舒音抬起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回了会所包间。
人群已经散了开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拿出了手机。
周彦知道她不舒服,也就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