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幸此刻看起来太脆弱了。
和六岁那年被方锐捡回家时一样。
一样可怜,一样让人心疼。
像那只被丢掉的,没有人要的流浪小狗。
他一遍又一遍向方锐确认,仿佛并不相信方锐的话。
毕竟方锐曾经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可他又信方锐。
方锐是他仅有的,能付诸一切去信任的人。
这种感觉很割裂,在方锐消失的那八年里,谢幸想他,一边爱他又一边恨他。
现在重逢了,再一次遇见了,甚至方锐亲口说爱他,但他辨别不了真假。
谢幸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设想方锐只是哄哄他而已,等他易感期过了不生病了,方锐还是会让他走,方锐总是不想要他。
可他太想留在方锐身边了,就算方锐再骗他也没关系,只要能看见方锐,怎样都没关系。
如果真的只是哄哄他而已……
谢幸愿意。
方锐还愿意骗他,他愿意被骗。
那只已经不会发出机械声的塑料小狗被方锐收进房间的床头柜里,用精美的小盒子装起来,包了防撞纸,放在柜子最里面的位置。
压在小盒子下的,有他的身份证,户口本,房产证和阿嫲的死亡证明,这是方锐最重要的东西。
谢幸到这里来什么都没带,衣服是随手拿的几件,除了手机和身份证这些必用品之外,他那空荡荡的行李箱里只有这个已经要退休的电子小狗。
他今天其实人很不舒服,头晕,浑身无力,冒冷汗。
这是每年都会有的症状,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有方锐在。
睡前方锐再三保证他不会走,谢幸却在睁眼后找遍这栋小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看见方锐的身影。
他没想着吓方锐,只是突然很害怕,他想看见方锐,想听见方锐的声音,但是脑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可以给方锐打电话。
方锐不在的那么多年里,每次他想方锐了都只能听听那只电子小狗的声音。
听了太多次,已经听习惯了。
哪怕现在他就住在方锐的房子里,躺在方锐的床上,他也下意识地去找那只小狗,这是他仅剩的唯一一点寄托。
他出门只是想去酒店拿回这只小狗。
这个地方小巷子太多,谢幸才来了多久,他根本认不全。
本想拿完东西就回去,哪曾想兜兜转转就不认得路了,每条路都一模一样,那么多岔口,该往哪里走呢?
谢幸发着高烧到处转悠,不知道方锐在另一头找他。
他是幸运的,不管在哪里总能遇到方锐。
就在转角后,就在回头那一秒,方锐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仿佛从天而降一样。
谢幸下午状态还不错,吃了退烧药,戴了阻隔贴,但是没打抑制剂。
他说没事。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能有什么问题。
可他说的没问题仅仅只是死不了,生生熬过几天易感期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
为什么不找omega呢?
哪怕买人家一点安抚信息素也能好过一点。
方锐不在的时候,没人心疼他,熬着就熬着了。
可这回方锐在呀。
谢幸夜里开始反复发烧,头疼的快要炸开,难受得压根睡不着。
人总是这样,没人心疼的时候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再怎么难受也死不了,就算很痛苦也告诉自己忍一忍吧,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一旦有人心疼,心里撑着的那一点坚强就会开始瓦解崩塌,脆弱也好矫情也罢,怎么说都行,他就是难受的要死。
他才不要忍,他就是要让人心疼,就是要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可怜,会哭的孩子都能得到偏爱,会喊疼就会有人心疼。
夜里谢幸一点点往方锐怀里蹭去,方锐抬手再一次摸他额头,太烫了。
就算家里冷气很足,谢幸身上还是滚烫的。
鼻息很重,但他就是一声不吭的,硬是憋着没诉苦,只是在“不经意”间左蹭一下方锐右蹭一下方锐。
方锐心里没有一刻是悬下来的,作为beta,他对谢幸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他闻不到谢幸的信息素,没法为谢幸做什么。
其实也是能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