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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寻遍天下找到了世间佛法最深的大师，带着他还有谢念安去了江南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小院。

刚踏进院子，明明四周没有风吹过，可我就是一眼便看到了院中间枝叶繁茂的桃树抖了抖叶子。

仿佛是我的孩儿欢喜雀跃地在朝我打招呼。

她现在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已经能够远远地看着我笑了吧。

一时之间，我双眸湿润。

大师领了无数佛门弟子，在院子里吟诵经文，为我的孩儿超度了七七四十九天。

命侍卫将谢念安死死摁在桃树下，让他跪下，每日只给他一点馊水剩饭，勉强够他活着。

无论刮风下雨，谢念安就那样在桃树下跪足了七七四十九天。

超度结束后，我穿着丧服站在桃树下，高高在上地看着不人不鬼的谢念安。

将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在纸上写道：“用这把匕首在你身上砍十刀，我就成全你，结束你的痛苦。”

他头发凌乱，满脸污垢，像一个疯子般爬在地上去捡那把匕首，颤抖着手，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己的腹部，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与当日，他杀我孩子时的情形别无二致。

与我记忆中的，满身书卷气，会因为多与女子说了一句话就耳朵发红的少年判若两人。

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任性来过江南，从未认识他，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拧眉，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他朝自己砍了足足十刀。

可我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报完仇的畅快。

直到最后一刀落下，他终于再也撑不住，口吐鲜血。

他就那样红着眼眶看着我，声音低哑，又温柔地不像话，“禾儿，你不要害怕。”

“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子，是我让你受了很多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今日的结果也是我应得的。”

“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

“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忘掉现在的一切，好好地生活。”

“禾儿，那一年，你穿着一件碧色衣衫，站在桃花树下，真的好美啊。要是我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靠写字为生的书生，要是我没有生在帝王家，该有多好。。。。。。”

他说完这些直直地倒了过去，彻底没了气息。

我抱着自己蜷缩在桃树下，紧紧地贴着我的孩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的孩儿咿咿呀呀地朝我走来，她用稚嫩的小手擦干了我眼角的泪，“阿娘，别哭了，好不好？”

“也不要再自责了，孩儿不怪你。”

“孩儿明日就要走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她凑过来，在我的喉咙处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向我招手，转身走了。

无论我怎么喊，她都没有再回头。

我从梦中惊醒，口中还喊着，“孩儿，不要丢下阿娘。。。。。。”

突然，发现我的嗓子莫名其妙地好了。

再后来，皇兄接下了父王的王位。

我终身未嫁，在葬着我孩子的那个镇子上，做了一个父母官。

平日里会认真处理这里遇到的所有纠纷，惩治一些小的地方贪官，尽自己所能地将这里治理得一片清明。

我还在这里开了学堂，不收他们任何银子，免费教他们读书识字，鼓励他们考取功名，报效国家。

我把他们每一个孩子都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

就那样，平安顺遂地度过了我的一生。

我在九十岁的那一日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小女孩笑着朝我跑过来，牵着我的手，奶声奶气地对我说：“阿娘，走，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