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在全班人面前闹笑话、他愿意让张春暴跳如雷,却不高兴在这个年轻的连长跟前耍弄了。因此走到连长跟前,很规规矩矩地走了一遍正步。
张春双眼瞪大,愈发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的。
“好了,这不是走得蛮好的嘛。”连长微微一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说:“那就归队吧。再加紧练练,明天要开始学军体拳了。”
张春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谢开花归了队,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就过得没有什么波澜。张春大概是有点丧气,也不知道谢开花怎么就得了连长的青眼——之前他被连长怒骂,不也是因为谢开花跟谢开花的那个朋友荆山?
一直到中午解散,他还是心里愤愤。
眼看着谢开花走向荆山,和荆山推推搡搡地往外边台阶上走,张春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那边几个男生却也聚到了谢开花边上,和谢开花击掌叫好:“看见那个张春的脸色没。你总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田尉更是搂住谢开花的脖子,笑道:“今天午饭我请客!我请客!”
众人轰然叫好。谁不知道田尉是男生里的小富翁,兜里的零花钱那叫一个丰腴,是不宰白不宰的人物。
荆山也是面带微笑。旁边有一群女生见到他脸上那罕见的笑容,兴奋得不行,有几个还胆子很大地掏出了手机偷偷给荆山照相。
但荆山笑了一阵,面色却又渐渐沉下来。谢开花眼尖注意到,正想问怎么了,却见方才那个连长又来了。三两步就走到谢开花跟前立定。
“小谢同学,”连长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
他问话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就漂亮极了的一双眼睛,更是波光流转,仿佛桃花开遍,让人眩晕。旁边那些女生见了,一个个都是有些晕头转向,只觉得这个年轻军官好看得不像凡人。
连几个男生都看得有些怔住。
谢开花却眉毛一扬,面色不改道:“教官干什么请我吃饭?”
连长笑道:“给你赔罪的。张春早上做的不对。我是他上级,就替他向你道个歉。”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一边的荆山:“这位同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荆山的脸色愈发阴沉,也不说话。他从之前开始,就很不待见这个连长。
连长也不生气,笑了笑,又问一遍:“小谢同学,去不去?”
谢开花抿了抿嘴唇。
“去,干吗不去?”
他忽然开口,倒是叫连长一愣。但随即这个男人就抚掌道:“好,小谢同学真是爽快!走。我请你去招待所。”
招待所是建师的高级宾馆,旁边连着的饭馆,做的饭菜也是一流的,起码比学校食堂要好上数倍,自然价格也要贵上数倍。
“那不是要教官破费了?”谢开花嘴里这样说着,但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扭头和荆山几个打了声招呼,就和连长并肩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留下一众男生在原地站着,旁边的树荫洒下一片模糊影子。
隔了好半天,田尉好像终于从连长那抹动人心魄的笑里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有点茫然地戳戳荆山:“小谢就跟那个连长走啦?那连长什么人啊,我觉得——”
他想说,我觉得有点邪乎。但是一转念,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就屏在了那里,搜肠刮肚地想琢磨出一个好词。
沈丛眼含焦急,也顾不得平时对荆山的顾忌,上前在荆山旁边低声道:“那连长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他相信荆山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果然荆山看了他一眼,垂眼想了片刻,就大踏步地也走向谢开花的方向了。
田尉愣愣道:“诶——诶,这怎么了呀?”
沈丛摇摇头,推他肩道:“没事。走吧,你不是还要请我们吃饭?”
树荫里知了烦烦絮絮地叫着。沈丛无意识地回过头,却忽然看到站在后边的张春。他和张春的视线在半空里撞到,不由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别人都在担心谢开花,他自己却优哉游哉,背着手走得好不快活。
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快活的。天空很蓝,云朵很白,微风很轻;身边的低垂的杨柳也绿得像一首诗。更何况旁边一起走着的连长大人,也颇为赏心悦目——因此即使两个人走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招待所,谢开花也不焦急。
他甩手折下一支杨柳,在身前挥啊挥的。鲜嫩的叶子在他眼前打着旋儿飘动,绕成一股清风。
“还没有问连长叫什么呢?”
谢开花从兜里捏出一粒糖,塞进嘴里,在那边砸吧砸吧地嚼。
连长就轻声笑道:“你第一天没有来所以不知道……我叫佟言。”
谢开花眼睛眨了眨:“童言无忌的童言?”
“不,是单人旁加上冬天的冬的那一个佟……”
连长话刚说出口,却浑身一震。他只觉有那么一秒钟,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已经溜到嘴边的话语,也根本吐不出口去——就好像有人对他使了定身咒。
但隔了一秒,他就又行动自如。
快得让他只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张春呢,他脾气太躁,你就别放在心上。”
佟言重又笑道:“不过你们这些学生,也是血气方刚的很嘛,一言不合,就要和教官顶撞……”
谢开花立即抗议道:“我可没有顶撞,是张教官自己想太多。”他嘟囔一句:“还让荆山跑那么多圈,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件事呢,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你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