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护团队关系,我向他递了信,约他在一颗荒星见面商谈。七天后,他回了一封家信,说他对我没有意见,只是觉得若我们经历对换,他不会想看到仇人之子。”
“他选择远走,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
“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他和他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人。我很早就成了散神,却还不如他看得通透,真是枉度人生。”
说这些话的时候,嘉长川双手交握,每一个指缝都贴合地很紧,没留下一点空隙。
“我给他写了回信,对他的体谅表示感谢,并在信中附上副团长令牌,请他在回归后协助我。他没有拒绝,于一个月后重回本部。”
“重逢那天,我们第一次像真正的亲人那样互相拥抱,人们都为此而欢呼……”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庆祝的篝火边,看了一整夜的星空。次日的太阳升起时,他对我说,希望我们之间,不再诞生新的仇恨。”
“我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那所谓仇恨,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又何必再有新生?”
“后来的共事过程中,我逐渐现,他有很多新奇却实用的见解,对脉络的掌控也格外高明。我试着教他使用神力,他很快就掌握技巧,成了不弱于我的散神……”
“面对人生,他始终胸怀坦荡,视困难苦痛于无物。他的人格,也像他的名字一样,长久闪耀着如日辉光。”
嘉长川感慨着,挪到门洞的墙边,将自己缩成一团。“在他的带领下,人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我和他父亲的恩怨,根本就微不足道。”
听到这句评价,晓云驰开始觉得不太对劲。这种气运之子一样的人,就连神也会需要,怎么可能会早早去世?
“两年后,先王下诏命我回星,接手守卫殿堂事务。我把团长的职位给了长耀,又将一切事务交代清楚,就离开了远征军。”
“我本以为他会大展宏图……他合该大展宏图。”
“接手守卫殿堂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急报——极昼星系附近,再次出现了魔神。远征军与魔神正面遭遇,长耀和他所有的直属部下,全部壮烈牺牲。”
“没人愿意相信这个噩耗。根据我父亲留下的记录,那魔神以散神之力足以应对,又怎会出现这种伤亡?”
“最后,战场影像复原组带回的记录,熄灭了所有人的愤懑。那并非一般的魔神,而是一个有意识,领着一队小魔神的魔神王。这样的牺牲,已经算是很小的牺牲了。”
“记录中,长耀将自身神力分散给众人,告诉他们如何使用它后,毫不犹豫带头冲锋。起先,他与魔神王斗得不相上下,眼看着能将其打退。将要取胜的时候,魔神王忽然召唤了一种黑气,反把长耀击退,并将他重伤。”
“紧接着,他将最后的神力,也分给了在场袍泽……”嘉长川闭上眼,仔细回忆着那一幕。“又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术,吸收了很多逆转能,以大魔神的形态,和魔神王同归于尽了。”
“他的直属队员,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用了另一种不知名神术,以自身为燃料,形成爆炸,让那些小魔神成了飞灰。”
“一个真正的天才,为何是这般结局,我一直没想明白。”说到这里,嘉长川骤然张目,眼中燃烧着熊熊恨意。“今晚,我总算得到了答案。”
“原来,是他父亲勾结原初魔祖,召唤魔神进攻极昼星系,这才害死了他!那大魔神王召唤的黑气,和原初魔祖的能量完全一致……”
“那你方才,为什么要暗示族长,是你害死了嘉长耀?”晓云驰盯着嘉长川。“他的意外,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们遭遇魔神的地方,是我为了预防魔神,专门设置的防御所。”嘉长川抬眼与晓云驰对视,语气平静。
“那天,正好是防御所的检查日。离开远征军前,我曾向他再三交代过,一定要按时检查那些防御所。”
“若非你对原初魔祖一无所知,这场悲剧,还真像是一出算计。”晓云驰站起身,抻了抻胳膊,往门洞外走去。“说起来,这里从前是谁的府邸,怎么这么荒凉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嘉长川沉默了一下,道:“不巧,正是我以前的家,我父亲的府邸。”
刚走下门洞台阶的晓云驰打了个趔趄。再怎么巧,也不能这么巧吧!
“无需惊讶。”嘉长川起身走出门洞,努力调整好情绪,看着几乎已破败殆尽的房屋。
“母亲带我离开万相宫时,放弃了这座府邸。我回到这里后,也没有来修缮它。就算把它修好又有何用呢,关于这里的记忆,已经永远也不会再有新的进展了。”
“恐怕还不能这样说吧。”晓云驰表示反对。“别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嘉长川缓缓叹了口气。“神也有愚昧的一天……啊。”
他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对啊,如果集齐全部神明的力量,真的能将原初魔祖彻底终结,赤乌山自然不再需要守卫。
“将愿望的实现寄托于神明,不如相信自己的心意和力量。”
晓云驰说着,在掌心聚起金光,随手恢复了这座府邸。高大堂屋再度如往日那般立在院中,月光落在宽大屋檐上,于地面投下一段檐影。
“若情愿为了正确的事,或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不惜一切也要达成所愿,你就是神明,是命运本身。本就会不断因抉择而变更的命运,在这样的生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我想?”嘉长川喃喃低语。
“只要你想。”晓云驰说得肯定。
高天之上,一片宽大的乌云缓缓飘来,渐渐遮住了月亮。这座本就没有灯火的院落,亦彻底被黑暗笼罩其中。
一片寂静中,嘉长川忽地笑了。“原来如此,终究是我过于执着了。”
话音落下,天空异象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