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郑大在耳边聒噪,果然还是二儿子窝心。
郑启最近开始觉得,郑越对男人的感情,或许只是一个误会,或者是暂时的迷惑,等时间久了,他必会回归正途。
随着郑氏在二儿子手里渐渐走出困境,也许他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手机震动,郑越轻轻放下书,走到花园。
“韩则死了?真的是吸毒过量导致的意外?”郑越惊讶了一瞬,尔后笑道,“很好。”
他早就知道父亲的车祸出自韩言的手笔。他本想让韩言用命来偿还。韩则却死的恰逢其时。
“通知埋在韩氏的人开始影响韩则的父亲,让他相信韩则的死于韩言有关。”这样不但能手不沾血的报仇,还能将郑氏从中摘清。
很多事不在真相如何,只关乎人心。只要愿意相信一件事,不需要证据,它就是真的。
他关闭通话,表情如常。
走进病房,拿起书,安静的坐下,继续小声的为父亲读起来。
收官(二)
电影反响很好,月底剧组来岛宣传,李彻也在其中。
郑越从不小看鸿岛记者的八卦能力,郑启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为避免父亲心情不愉快,他休息时间大多陪伴父亲身边,甚少关注李彻。
唯有周末去看了场电影,李彻恰巧坐在他身侧——如果被抓包了,那么李彻只是收到一张恶作剧电影票而已。
两人头一次共看《大齐风云》。
电影里的爱情片段被剪切的只剩模糊的暗示。观众只看到兄弟情谊与征战的英勇,唯有李彻详读剧本,根据蛛丝马迹轻易将人物的情感变迁还原。
注视着银幕,李彻仿佛与角色融为了一体,体会着王爷每一分最细微的感情。
短短一百二十分钟,刻画了君臣二人从幼年到中年,整整半辈子的分分合合。
忠诚,背叛;信任,猜忌;付出,掠夺。两人仿佛是在试探谁比谁更残忍。肆无忌惮的伤害后,伤口即使愈合,留下的疤痕也会时时警醒,令人永远无法释怀。
然而到最后,君臣竟能放下仇恨,一起笑看风云。
李彻跳出人物的内心,竟然想笑。只是一句道歉,一句承诺,一个拥抱,真的可以消弭仇恨,一切重来?
爱情究竟有多伟大,以至于可以抛弃自尊,忘记伤害,让人卑微到尘埃里去祈求一个目光的施舍?
李彻想,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两人交握着手,看一幕幕悲欢离合。
君臣反目时他没哭;皇帝大婚时他没哭;宴中皇帝无情的辜负王爷的期盼他没哭;王爷被幽禁折辱,抛弃尊严,祈求皇帝放过他时他没哭;王爷心死如灰,对皇帝举剑相向他没哭;一路荆棘的尽头,两人上演那个饱含辛酸的拥抱时,他没哭。
主题曲响起,银幕闪黑,列出一长排演员与工作人员的名字。
看完了自己不顾一切也想演绎的角色的一生,李彻忽然荒谬的觉得,这一切不可理喻,不堪推敲,不过如此。
接着是长时间的静谧。不少观众起身离开,许久,人几乎走光了。
李彻兴味索然,却听得飘起一段悠远的胡琴。
银幕逐渐转至灰白,几名观众停住步伐,辨认出那是皇帝和王爷小时候出宫,与宫人失散的一幕。
若非郑越在身侧,李彻从未有耐心看到这里。
镜头从一望无垠的雪地逐渐拉起,灰白中出现了淡淡的色彩。
年纪尚幼的两个小小皇子,摇摇晃晃的跋涉前进。两人不断跌倒,不断爬起来,紧握的双手却从未分开,于雪地中渐行渐远。
镜头中没有出现两人的正面,也没有一句台词。那一段旋律夹杂着风雪,在绵延无尽的山脉间反复奏响。最后一个远视角是两点小小的黑影,以及高远的青空。乐声仿佛淡入了苍茫的天地,让人心也随着疏广惆怅。
漫长的旅途,风雪中前进的两个小小的黑影,李彻忽而捂着脸,潸然泪下。他懂了王爷。
原来爱是蜿蜒过千山万水,历经春夏秋冬,疲惫困苦,遍体鳞伤,也绝不愿松开双手的执着。
=============================================================
周一中午,电视里插播一则新闻:韩氏集团总裁的长子韩言等十二人由于操纵股市,已于今天上午十一点十五分被lz公署正式抓捕。新闻背景是这些人昔日的风光照片。
其中一张韩言穿一身黑色礼服,带着矜持骄傲的笑意,带头鼓掌。这张照片拍自韩言参加的一场慈善晚宴。
认识他的人无不唏嘘。
远在布里顿的韩悦下午才得到消息。
他很快想清了前因后果。
韩氏在岛发展多年,各分支之间派系分立,早已离心。韩言太招摇,成了众矢之的,加之韩则之死被怪到韩言身上,于是lz公署查证韩言的犯罪事实时,几名老人不但没有袒护,反而第一个推出他当挡箭牌。
韩言入狱后,有韩则父亲的阻拦,韩氏也必然不会救他。
我不能冲动,也不能软弱。韩悦将花瓶的碎片按进掌中。我要不紧不慢的在布里顿读完学业。现在韩氏第五代直系只剩下我。
我不急,韩氏就会急。韩氏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他们会主动来找我。
我需要掌权。
父亲软弱无能,哥哥只有靠我来救。
韩悦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理智的思考问题。
郑大少最近很惶恐。韩则死了,死在他面前。有谣言说是韩言指使他害死韩则。韩言前脚安慰他别在意谣言,后脚就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