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二看她用衣袖擦泪,嘴角撇着,十分委屈,此时心里也恼自己问得太凶太直白。
“二姐姐,我的浮空之术,并不是妖法,而是仙法。”阿乔年纪虽小,可却是个鬼灵精,别的不一定懂,察言观色却是好手。如今她一眼便知蛟二被自己的装哭大法唬住,心下一定松动了,再哄两句,便不会再追究。
“我不告诉你我会仙法之事,是我有必须隐瞒的原因。”她再度低低地垂下了眸,朝蛟二展示自己一对柔顺的眼睫,上面还凝着泪花,“当时在蛇洞中实在危急,我是不得已才施展了法术,可我绝无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之意,只因我本身主修疗愈和护法结界,对打斗攻击之术实在无力。”
对此,蛟二心中也有判断。阿乔若是能攻,必不至于在客栈中被虎头帮人追杀时只会往桌下钻,在蛇洞中遇险,她也显然不会任何身法。只是她说主修疗愈,看来她高明的医术原是仙法罢了。
“那,之前在客栈中我手臂上的伤,也是你用疗愈之术治好的吗?”
“是的。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暴露了身份怕会引来麻烦。”阿乔轻叹,“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我的灵力,怕是会被多方追捕,凶多吉少。”
蛟二立刻明白了阿乔的意思。这末法之世,神佛弃世,世上再无修仙之术,可却仍留一代修仙之人,为了觅得仙法,保不齐会做出什么。
“那你如何保证我不是那有心人?”蛟二眼一眯,她本不想与阿乔同行,之前只觉得她缠人,现在知晓了她会仙术一事,更好奇起来她的动机。
“不用保证,我知道你不是,就足够了。”阿乔抬眼直视她的眼睛,清亮的声音没有一丝动摇,“我如今没有逃走,而是选择留下来为你治伤,正如我当初执意要与你同行一般,是我用仙法看见了你,清楚你绝不是会出卖我的人。”
用仙法看见?蛟二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想必就是她借把脉之机,感应到了她的经络吧。
这阿乔虽不简单,可眼下看来确实没有害人之心。蛟二心想,如果她真想害她,只怕见她被困蛇洞,就已潇洒走人了,又何苦在那寺中奋力挖掘,弄来一手血泡呢。且她如今已坦白自己会仙法一事,若不是真的信任,这样暴露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蛟二思忖着,决定不再刨根问底,问出来她的来历又如何呢?这乡野村屋,若有人听墙角,那是一个字也漏不了;而这阿乔又缠住自己不肯分开,若问得太清招来杀手,只会给自己徒生事端。
“既如此,便罢了。”
阿乔见蛟二不再追问,心下暗喜,还以为是自己的幼稚伎俩起了作用。
这招果然百试百灵,她想,嘴角差点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幼时每每犯了错被妈妈盘问,她都知道不能直接招认。要先哭,再避重就轻,挑些事实的边角料说说,等妈妈的注意被引向别处,再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妈妈便不会再追究了。
于是她开始诌起来:
“现下你既已知我非凡人,那我便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女,与你有缘,注定要相伴……”
“咳咳咳!”本来听得十分认真的蛟二此时被这离谱的话术呛得猛咳起来。
这一呛不要紧,可竟咳出点点鲜血,洒在被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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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蛇洞果然有两个出口!”
听蛟二说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地道时,阿乔激动地喊了出来。
蛇洞坍塌之时,蛟二被蛇女勒得几乎窒息,落到地面只顾搭扣喘息,实在无力也无暇逃跑。阿乔的呼喊她是听不到的,因她耳中满是鲜血上涌冲击耳膜的轰鸣声,直到地洞中地动山摇起来她才意识到不好,再抬头,原来的入口已坍塌了。
蛇洞被蛇女的挣扎震得塌了一半,而蛟二十分幸运,竟没有被落下的石块砸中,甚至在黑暗中还摸索到了那被吞入蛇腹的孩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一剑竟直直剖开了蛇女的胸腹,意外救出了孩子。
可如今,蛇洞坍塌,出口已死,蛟二孤身一人,又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呢……
正绝望,一丝凉风拂过她的面庞。有风,就有孔隙通向外界。这风还不小,想必定是有出口。可当时在洞里走了一圈也没现另一个洞口,难道那洞口不在洞壁上?
想着,蛟二四下里摸索着。石洞坍塌在地面堆起了一堆石块,蛟二爬上石碓,顺着那缥缈的凉风找寻,果然在洞穴顶部找到一个大洞。
她将那孩童绑在背上,再使出仅存的力气,奋力爬了上去,进了一条缓缓上斜的地道,与之前来时那条相差无几,再出来时,已在那护灵寺背后的山坡上了。
“你如今伤重,断了数条肋骨,还被刺伤了五脏,”阿乔心里惊喜又后怕,若是那洞中没有第二个出入口,自己可能还在那寺中挖土;而蛟二伤得这样重,只怕等不到地道被挖通那一刻,“我的灵力不足以让你一日内恢复,可我会尽力,每日给你输送仙力,不出七日,你就能行动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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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蛟二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她是真的有要事要办,而且还急着逃婚呢,在这里耽误七日的话,只怕莫嫣离的追兵早拿了她了。
“命重要还是你的要事重要?”阿乔登了她一眼,“小命没了,天大的事也办不成了!”
阿乔说得有理,蛟二便不再反驳,只叹了口气。
龙兴越洋的秘密沉寂了这么多年,的确不急在这七日。而去玉京与姐姐明月相认一事,似乎才是让她如此急切的真正原因。
九年前,明月出嫁。
蛟二记得张家的迎亲队来的时候,中秋刚过,她还在抱怨怎么不多吃几日月饼,就听闻迎娶姐姐的队伍已到了临县,不出三个时辰便到了。
迎亲的队伍到达之前,李府上下早已为长女明月的婚事操办筹备了好几个月。府里的装潢早换了一水的喜庆红色,驮运嫁妆的车马列成队,可以排满门前那条大路。可直到迎亲的队伍到了,蛟二才对姐姐要远嫁之事有了实感。
明明前几日还在一起赏月,怎么今日就要随别人走了?
蛟二舍不得姐姐,可她年幼,分辨不清心里的的不舍,焦急,挫败和对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的愤怒,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冲上来,愤愤地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见人。
就连明月亲自来敲门,她也赌气不应。她怕,怕自己看到姐姐一身红妆上了花轿,会哭得无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