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铁一听,赶紧拍拍屁股利索爬起,抢在关小言前头,生怕会把自己落下。
被几人围在最中间,如今关家最年长、也是最德高望重的大爷关有德,往椅把上磕了磕烟草灰,一双浑浊又清明的老眼远远注视陶铁,看着他耍赖又抢路,开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言不是个笨孩子,那小子也不是啥十恶不赦的坏人,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王素芬一急,两脚微动上前,神色紧张地同关有德说:“大伯,小言她也就是看着精明,其实心肠可软了,被人两三句话一骗,就分不清真假对错。他说自己这几年是出任务受伤昏迷了,小言她就信。这谁能证明,哪有证据?”
王素芬一下子直戳问题核心。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难保他身体没啥毛病。我家小言自从结婚第一天就没享过他的福,凭啥让我小言以后伺候他!”
字字珠玑,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周全考虑的爱。
关有德重新点燃烟斗,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雾升腾瞬间盖住他整张脸,让人无法透过眼眸看出他在思索什么。
一口烟吐露散去,神思也仿佛清晰。
关有德放下老烟斗,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陶铁,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痕刹那抚平舒展:“后生,现在身体可好?”
陶铁微愣过后,麻利地点点头,为自己举起大拇哥:“特别棒!”
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关有德脸上的错愕须臾隐去,顺着话往下道:“嗯,身体是本钱,无论怎样都得好好保重,随时准备战斗。”
作为曾经的民兵队长,并且直面过苦难与战争,关有德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眼里心里热火不灭。
一旁的老妇人,也是陪伴关有德几十年的发妻苏老太太,笑着打断这突然而起的肃穆氛围,轻声细语和众人说:“你们别介意,这老头子人老心不老,还想再为祖国发光发热呢。”
说着,苏老太太转过头去,轻轻撞了下绷紧个脸的关有德,似是埋怨:“这正关心陶铁呢,你又扯远做什么。”
关有德端着的脸立马舒展,周身气势回落,又成了那个和气的普通老人。
苏老太太接过自家老伴大旗,看向陶铁和蔼道:“陶铁啊,不知道你当年是在哪里医院救治的?我年轻时和小言她大爷爷走南闯北,也算是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世面,不知道那地方我认不认识。”
根本就没重伤进医院的陶铁,挠挠头:“呃……”
身后,关小言猛提一口气,急忙开口圆场:“大奶奶,他当时在……”
“关小言,问你了嘛,让他自己说!”王素芬用力一扯女儿到身旁,眼神警告。
关小言摸摸鼻头,对看过来的陶铁爱莫能助。
陶铁默默回过头,清清嗓音:“那地方你应该不认识。”
苏老太太神情一僵,转瞬恢复如常慈爱:“……哦,那大夫都怎么说的,以后要不要定期回去检查?”
“没吧?”陶铁不确定反问。
“……”
苏老太太轻叹了口气,转眸忧虑深重:唉,也不知道是真如素芬担心的那样骗了小言,还是他粗枝大叶真不记得了?不过闪烁其词是真,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关有德、苏老太太俩对视一眼,各自愁容,一时也弄不清真假。
一番有目的问询,以无结果告终。
堂内重归寂静,有种压抑。
关小言挣开亲妈,出声打破这片诡异:“大爷爷、大奶奶,等会儿去家里坐坐,刚好我从供销社带回来些好烟丝,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今儿个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气氛回暖,苏老太太笑着点了下关小言鼻头:“你呀,还学会搭东风让我们带回去了。行吧,那我们就去坐坐,上次你送来的烟丝,你大爷爷一直当宝贝守着呢,藏在被窝里每天闻两三口,生怕被人偷去。”
“谁说的!”关有德像被戳到隐秘跳起脚,先一人往外头走去:“都磨叽啥呢,还不快走……”
“哈哈哈哈哈……”
——
一条只容得下一人走的小道上,四周野草丛生,一看就是没被人经常走动。
关磊、关义二人脚步匆匆,在这条僻静小路上抄着近道回家。
关磊一边留意脚下的碎石,一边气息不匀说:“刚才我就想问你,你咋把小宝一人留在家里,出了事咋办?”
关义走在关磊前面解释:“没事,我看见奶回家了,所以我才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真那么心大把小宝一人丢在家?”
关磊闻言松口气,放下心来:“哦,那就好,吓死了,急得我出一身汗。”
少年人,总归还是担心忧虑的少了。
——
此刻关家,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李老婆子用力一甩死死抱住自己的关小宝,恼羞成怒骂道:“你个小野种,快给我让开,好狗不挡道!”
关小宝像只无尾熊紧紧缠绕在李老婆子的一条腿上,好似爬树般两条小短腿交叉卡住,一只胳膊用力抱住大腿,另一只胳膊不停去够李老婆子手上的布袋,嘴里大叫:“米米、米米……”
只怪关小宝被养得太好,李老婆子原本想甩甩腿将人甩掉,可惜抬腿时发现自己压根抬不动脚。
李老婆子咬咬牙,干脆放下手里刚撬锁偷出来的大白米,准备先把身上的小野种解决。
腾出一只手来,她终于能有力气对付关小宝。
“你个小杂种,给我起开!”李老婆子一只手用力拽住关小宝的胳膊,另一只手将人从身上撕开。
强弱悬殊,关小宝被腾空举起,两条小腿虚空乱蹬,小手却还不忘伸过去攻击:“打你……”
李老婆子仰着头往后避了避,老脸却还是被那小手指甲划到。
“嗷!”李老婆子痛得一叫,随手把关小宝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