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暴殄天物。”男人斜睨了一眼众式神,冷哼道,“果然不过是一群只会盲目执行命令的傀儡罢了。”
说着,便飞向那座已经被损害得几成废墟的埴山。
狂暴的惊雷落在埴山之上时,便引来了山火。从未经受过雷火攻击的埴山生灵,甚至来不及逃,就被漫天的大火烧成了灰烬,那养育了一岛生灵的神女心脏,此时只剩下了一截光秃秃的树干。
拾起插在地上的燕返,男人面色阴沉起来,虽然以他狐族之术,在燕返上附以追踪咒,可查到胧月夜与杀生丸二人的行踪,却没想到来到这埴山,竟只剩下他们的气味,而不见真人。想到之前在岐阜城中所受的刑罚,恐惧的情绪禁不住蔓延心头。
“阿苏君,主人说,让你去山顶。”
身后,怀抱百世图卷的红莲走来,那双红眸多日不见,神采愈发暗沉。他一字一顿地向男人下达着命令,与跟在胧月夜身边的时候相比,更加迟钝了。
阿苏君晦气地甩了甩袖子,原本以为在这盘棋中自己是执棋手,到头来却和这些傀儡一样,只是棋子一枚而已。
不过——
想到从前自己翻看族内经卷时查到的有关埴山上神迹的传说,他的心思又活动了起来。
摩罗
阿苏君与众式神来到埴山山顶之时,与这仙岛伴生的巨大圆石如往昔一般伫立着,哪怕整座岛已经被烧成了荒野,它也还是一动不动。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阿苏君打量了一下青苔丛生的智石,有些不屑地说道。见他如此行径,一旁的式神们也未发言,眉发皆赤的红莲上前一步,将怀中的百世图卷掏出,慢慢展开。那卷轴从红莲的手中漂浮起来,竟在半空中自动悬挂。
长发未束,身着黑色狩衣的摩罗虚影从画中浮现。
众式神一个个恭敬下跪,红莲一字一顿地说道,“主人,可以了。”
而那虚影却一动不动,只揣手懒洋洋地唤道,“忍草。”
那棕色皮肤、长得如野鹿一般的式神单膝跪地,“主人。”
“你去根泉洞窟前,替我将那只蠢狐狸抓回来。”虚影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这帮式神,无聊地叹了口气,“一群空有躯体的行尸,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真是无趣——红莲——”
“主人。”红莲应道。
“把这傀儡处理了吧,看着碍眼。”说罢,那虚影转身进入卷轴,再无动静。而智石跟前的阿苏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忽然出现的晴明法印缚住。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原地只剩下一具被截成两段的狐毛傀儡——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众式神上山的那个阿苏君已经被替换成了以天狐一族独门术法制成的傀儡。
山腰处。阿苏君飞快地向根泉洞窟跑去。在那神女心脏下,他分明就从燕返剑追踪到的气息中察觉到了,那两只该死的狗崽子竟然在这与世隔绝的埴山之上结成了夫妻。摩罗要借胧月夜的血脉重回世间,必得是他来才行。如今这条路被堵死,那么剩下的只有他这个容器了。可是,他好不容易利用晴明的恶魂获得了从前无论怎样修炼都得不到的妖力,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他怎会甘心乖乖放弃自己的性命,将自己这珍贵的肉身交给那恶魂?也算是天不绝他,少年时在丰云野遍览群书,这埴山上关于根泉的传说被他铭记于心。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只要能在他们发现他用傀儡替换了真身之前得到那根泉之水,那他就可以真正摆脱摩罗的控制了。
阿苏君幻想着他想要的未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可是当他终于抵达那传说中只要浸泡一会儿就能获得天地间最完美妖力的根泉洞窟前,却只看到了一堆坍塌的乱石,和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岩之术,缚。”
甚至没有给阿苏君反应时间,忍草的岩之术便将他死死困在硬土之中。那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儒雅风姿的天狐祭司,此刻就像个滑稽的泥塑,被这昔日晴明手下的土将捆住,重新带回了山顶。
“主人。”忍草单膝跪地,向悬浮在半空中的卷轴行礼,“狐狸带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缕黑色的烟从卷轴中升起,慢慢地向阿苏君飘去。他全身被忍草缚住,只剩一颗头颅还能活动。看着那黑烟离自己越来越近,阿苏君忍不住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不!大人,饶了我!我还有用,我可以再将胧月夜他们引出来,为您创造一副最完美的身躯……”
然而黑烟无视了他的求饶,几息之内,便完完全全地钻进了他的眼睛。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能认清现实啊,小狐狸。”自带诱惑之气的声音在阿苏君的颅内响起,“就你这小儿科的傀儡之术,以为能瞒得过我么?还有这埴山上发生过的一切,松虫已通过这片土地的气息告知于我。想要借助根泉的力量逃脱你的命数,未免太幼稚了些。”
“你……你都知道了。”阿苏君咽了咽口水。
颅中声音不答,只一声轻笑,便令人听而生畏。
“你知道又如何?!没有了胧月夜的血肉,就算夺去了我的身体,你也无法重新获得完整的力量!哈哈哈……”被那一声轻笑激起了一点血气,阿苏君面目狰狞地吼道,“我是天狐一族三百年来灵力最强的祭司,凭什么只能成为一个卑贱的容器?!我是全族的荣光和希望,凭什么总是要低那杀生丸一头?!凭什么他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只能靠算计获取权力?!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