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母仪天下的命格,我不知道?,但阿兄却有更进?一步的野心?,这一点怕是连遮掩都不想遮掩了吧。”灵徽退后几步,扶着几案,让自己抖得没有那么厉害。
赵缨的手定在腓腓的肩上,一时怔然。
他的眼角轻微抖动了几下,眸心?里慢慢蕴出一丝戾色。
“我说今日忽然带着腓腓造访,原来?是给谢家做说客来?了。圆月,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满心?都是别?人,决定和我反目成仇?”他缓缓转身,盯着灵徽,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冰凉。
灵徽紧紧捏着几案的一角,深深呼吸着。
“阿兄,我从未想要和你反目成仇,更没有因为任何人和你反目成仇。当初的裴叔父,如今的谢衍,都不是你我之?间裂痕的来?源。我从没有变……或许你也没有变!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痛恨你的野心?,和你那些让我想起来?都会害怕的权力欲望,可是你还是从未退让过半分?。若非如此,你我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腓腓也不会是一个连出身都要隐藏的孩子!”灵徽一面?说,一面?泪如雨下。
“何必将一切都推在我身上,”赵缨的声音骤然提高,吓得腓腓瘪起嘴就要哭,可他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有野心?算什么错?大魏的江山一半都是我打下来?的,我不愿久居人下有什么错?萧祁如何待我你也知道?,我凭什么要尽心?辅佐他的儿子,在一个妇人面?前俯首称臣?这样的乱世,从来?都是能者居之?,别?人可以,我凭什么就不可以!”
腓腓终于大哭起来?,伸出胳膊像灵徽跑过来?,让她抱抱。
灵徽揽住女?儿,泪落得更凶了。
所幸她还未失去智,努力擦拭着脸上的泪,轻轻拍着腓腓的脊背安抚:“腓腓乖,不怕,让林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转头看着赵缨的眼神,哀婉至极:“何必当着孩子的面?这样,你吓着她了。”
赵缨面?沉如铁,听她这样说,又看了眼大哭不止的女?儿,忍不住对守在外面?的结绿吼道?:“还不快滚进?来?!”
片刻,结绿又匆忙跑进?来?,大概听到了里面?的争吵,脸上写满惊慌。
“将孩子带去给林娘,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回?去,让她稍待。”灵徽嘱咐道?,然后将抽噎的腓腓交到了结绿手中。
结绿应着,抱起腓腓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他们都不是没有智的人,经过了这样一扰,很?快就都恢复了平静。只是话?说开了,所有的伤疤都暴露分?明,无从遮掩。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来?,不过是担忧你罢了。”灵徽声音颤抖,眼睛红肿,她努力抑制着心?头的悲伤,缓声道?。
“阿兄有实力不假,可大魏却气数未尽,民心?未失。何况江南之?地,世族众多?,利益盘根错节。别?看他们平时相互争斗,不死?不休,可若是你打破了这种安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凝心?聚力,与你对抗。”灵徽说道?。
“不过阿兄仗着自己功高权重,想要冒险一试,权当我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我言尽于此,兄长好自为之?,下次再见是敌是友难说得很?,还望兄长莫要顾惜旧情,心?想事成才好。”
她拭了拭脸上的泪,带着满心?的绝望和灰败,转身想要离开。
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脚步声起,下一瞬就落到了赵缨的怀中。他的手臂死?死?箍着她的腰身,力道?很?大。
“你为什么就不肯说一句软化,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和你成仇敌……”赵缨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中全是悲伤,“圆月,你回?我身边好不好?只要你肯回?来?,天涯海角我都陪你一起。我不会再想要那些劳什子权势,我什么都不会贪恋了……圆月,我只想要你!”
时隔这么久,她还是会有当初心?被?撕裂的痛不欲生的感觉。曾经的所有感情,温馨的,甜蜜的,哀伤的,绝望的……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纷至沓来?,仿佛巨浪砸中了她,让她茫然无助,快要被?溺死?了。
她无法呼吸。
可是回?不去了,她不会再回?头了。过去的错过,就说明了一切,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阿兄说这些又是做什么,难道?我们还能回?得去么?”灵徽一点一点地掰开了赵缨的手,“我不怨你,也希望你不要执迷了。阿兄,我今日说得话?,你能听进?去多?少就算多?少,我不是谁的说客,我不想我们最后一点情义都没有了。那么多?年……多?可惜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落梅如雪,遮蔽了她的背影,她就那样逃也似的从小径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赵缨茫然站在原地,心?中大恸。
若是他当初死?在了晋阳,会不会更好一些,至少她此生都会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不会抛弃他,恨他……他们的感情会停在那个繁花盛开的春日,胜过世间无数。
一百五十三、俱备万事俱备,只待七郎……
楚王赵缨将新纳的女子?送到?永宁寺出家的消息,一时成了建康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不为美色所?耽,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也有人指责他心性凉薄,不堪女子?托付,更有人编出一出楚王为旧爱而舍新欢的戏码,在各茶楼酒肆传播……
“听说那一日宜城君去了一趟楚王府,离开后不久,楚王就将那皇甫家的女郎送走了。”裕景楼中有男子?折扇轻摇,一面?饮着时兴的“桃花梦”,一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