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再去北境。”简郡王还没说完,皇上已经出声反对,司徒晟借着喝茶的衣袖遮掩住自己嘴角的讽刺。
圣上好不容易趁贾代善旧伤复发,加上贾赦的事情收回一部分旁落的兵权,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荣国公有机会去北境收拢旧部。
自从一众世家勋贵在太子一事中担任了不一般的角色后,就算贾代化,贾代善兄弟俩是帝王的忠实拥趸,也不免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圣上知道贾代化兄弟俩的心理状态,但他乐于这种心态,贾代善也尽忠职守,绝不渎职。哪怕是姻亲王家和史家都没有从他手上得到任何人脉。
“那王子腾如何?作为老国公的姻亲,如今也在北境作战,自然可以更快地救援北境。”
简郡王深知圣上对王家膈应得很,不光是王家在当年一事中左右摇摆的态度,也是因为王家算计他的兵权,想要从贾代善这里分割到切实利益。
虽然没有很多人知道,但简郡王从贾赦这里知道了这么多年圣上一直信任贾代善,而贾代善也努力效忠圣上的原因。不只是并肩作战的君臣情谊。
两人在早年征战中也算是生死之交,先荣国公贾源发迹于战场,而上一任帝王也同样是乱世起兵,打下了偌大的基业。而圣上年轻的时候于北境的平安州起家,一路打回京都,这才登上帝位。贾代善有从龙之功,也有护主之忠,自然深得圣上信任。
“王子腾小人一个,”圣上冷笑一声,不作言语,显然是不同意。“如此反复,还不如派贾恩侯去北境。”
圣上果然如他们所料,贾恩侯算是横在圣上心中的一根刺,太子死了,皇孙死了,太子满门抄斩,只有贾代善打断了腿的贾恩侯躺在国公府逃过一劫,圣上一直不想见这个他曾经很喜欢的孩子。
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太子,想到太子怨恨的目光,想到太子死得那么狼狈,那么凄凉,那么剩下的孩子又会怎么看他这个父亲。
贾恩侯于圣上就是一根鱼刺,如鲠在喉,看不顺眼。而他心里有个潜在的念头,恩侯是代善的长子,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寒了老臣的心。
但简郡王提了两个人选,自然让他想起来和王子腾的胞妹闹出不愉快的贾恩侯来,眼下只要将贾恩侯派去北境,活着回来的话,他就给封个侯养起来,要是死了,他也松口气,也有个理由对北境动手,将北方的兵权全部收归囊中。
老皇帝想得美!贾赦坐在偏殿喝茶,周围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怕这位混不吝的爷又出什么幺蛾子。早年伺候过贾赦的宫人早就在他来之前对这些新进宫的宫人耳提面命过了。只可惜贾赦大梦几百年,缓了性子。
简郡王和圣上父子俩亲亲密密,他贾恩侯热茶喝了三四回,点心团子吃了一肚子。闲得无聊去听皇家父子间的对话,还好距离够近,他听着那爷俩儿你来我往,突然觉得嘴里少了些乐子,忙指挥了个宫人给他上了盘脆果子,他一边吃瓜,一边吃果子。
等他吃完果子,戴公公也就来准备送他回去。“大公子,走吧。”简郡王的伤太重,老皇帝慈父心性发作,将儿子留下了,又想起来还有一个在偏殿里待着,又不想见,赶紧让戴权领着人出宫去。
贾赦对自己工具人的定位一向明确。于是整理了下仪表,边和戴公公唠嗑,边出了宫。临上马车,就见这位圣上面前的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过来,低声叮嘱了他句话,“大公子,今后凡事多加小心。”
“多谢公公关怀。”贾赦缓了神色,对这位老人心中的善意自然也是受用的,他把自己怀里的荷包递过去,“这是往年公公托人找我寻的方子,每晚用这药热敷膝盖,能缓解阵痛。也算谢了公公多年的照拂。”
戴权拿着荷包,感觉这位大公子有些不一样了,心中有些感动,“劳烦大公子惦记了,大公子的好意,咱家心领了。”把人送上马车,戴权看着巍峨的皇城,又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把荷包揣进怀里,向皇宫走去。
回到荣国府,拜了贾代善夫妻,虽然史氏不待见贾赦,贾赦也不太想见她,但这是贾赦多日来第一次回府,理应前去问安。
贾代善早就得知了消息,自然对长子突然从郊外回来没有什么异议,但史氏觉得贾赦没经过国公爷和她的允许便“私自”回来,不服管教。正待发作一下,却被贾代善三言两语阻了,让贾赦去看看妻儿。
贾赦套了马车,便去了张府。张家人丁兴旺,但都守规矩,无事都在自己的小院里过活,来了客人,仆人有条不紊,贾赦便在管家的引路下,来拜见了二老。
二老见贾赦也有一番感慨,有些心疼这个姑爷,张老太师更是留人去了书房,耳提面命,交代了些去北境的注意事项,见贾赦听得认真才心怀大慰,继续唠叨了一炷香,直到老夫人受不了了,要把人赶去见妻儿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爱唠叨,怎么今天恩侯刚来,你就这般?”老夫人给老太爷递了盏茶,“许久没见恩侯这般认真听讲了,往日哪有机会逮着这毛猴子念叨?再说寿康也大了,家里能让老夫念叨的人除了夫人你,就只有恩侯了。”老太爷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颇为自得。
“秀云,”贾赦直奔夫人闺房,一旁的丫鬟极有眼色地退下,去门口守着。秀云怀里抱着一个将将睡去的婴孩,低声哄着,见他喊得声音大了一点,连忙阻止,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