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越烧越大。
伊莱站在城墙上往下看,黑色的烟气冲上云霄。烈火卷着少女银白色的衣裙,让人想起被渔夫从浅溪里打捞出来的银鱼。
“殿下。”身旁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面带担忧地提议,“要去救那位小姐吗?”
其实侍卫想说别的话。
这场火烧得太大了。他们也来得太晚了。翻腾的大火像暴戾的海洋,淹没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他没有能力去责怪伊莱的狠心,只能为一条生命的消逝感到惋惜。
救不回来了。
伊莱的脸上依然挂着春水般的笑意,墨绿色的眼珠映出跳跃的火苗。这使得他并不算柔和的轮廓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柔。
哪怕那场火从少女的衣裙烧到了他的心脏。
“她不会有事。”伊莱说。
他甚至有心情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擦净自己的手指,从指节到指缝,“看到她戴着的那条项链了吗?”
侍卫几乎是下意识往广场上望去,然而却失望地只望见了一片火海。薇薇安帽子上的轻纱像是一朵插在间的花,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对那粉色深恶痛绝,随即灵光一闪地想起二王子口中说的那件事。
少女修长的脖颈间确实戴着一串价值不菲的吊坠,晶莹透彻的红宝石像是从血泊中打捞出来的,红得不祥。
“轰”地一声,有什么在他脑海中炸开。爆炸的余波仿佛震伤了他的喉咙,侍卫吞吐着字句,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那是、那是——”
伊莱细细地擦完手指,用那双温和、宽容的眼睛看他。
“是的。”他的嗓音也同样温和,仿佛在初化的春水中泡过,“达伦送给她的护身符。”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场面——
达伦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那串护身符一样的项链,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认真与珍视。少女赧然又温顺地献上天鹅似的脖颈。
伊莱很轻地笑了一瞬,“等会儿记得送给我们的公爵大人一份大礼。”
侍卫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听到他刻意放柔的声线,“不要留情。”
“杀了他。”
-
达伦开始后悔。
广场的地砖严丝合缝地对得整整齐齐,不远处肃穆庄严的教堂响起同样庄严的钟声,准备向光明神做祷告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神殿门口。
神像就在眼前,却没有人来救她。
他来得太迟了。达伦心中的后悔很快变成了苦涩,心脏这时候好像被泡在水里,让他呼吸不上来。
周围传来几句小声的惊呼。
“公爵……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被国王陛下召进宫廷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公爵的样子……他现在看起来不太好,他不会突然疯吧。”
“小姐!”
最后一声激烈的尖叫之后,所有人仿佛都被掐住了喉咙。
薇薇安惨白的脸色变成得紫红。她艰难地看向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年轻有力,手背上鼓起愤怒的青筋。
“哈……”她止不住的恐惧仿佛被这暴力的行为掐断了,棕色眼眸里亮起挑衅的光芒,连同最后的生命也烧掉了,“你……愤怒……什么……”
“她……已经……死了……”
薇薇安似乎想笑,却没有力气再做最后的表情。额角的青筋变成了深紫,像是要挣扎着拱出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