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绿率先开门见山,挑开话题,“公主大费周章让自己的护卫从老鸨手中救下我,并为我一掷千金,还拿来此谱,定是有要事让我去办,不妨直说,单看在这些时日的清净,将绿也会竭力替公主完成。”
然而桓添玉却捏着茶杯默不作声,半晌才开口,“我托你办的要事不止一件,当然我也不希望姜姑娘的志向只是这花街中的一方清净。”
将绿闻言直直看向桓添玉,似乎是在判断桓添玉此言何意,唇瓣嗫喏半天却不知道该反问什么,桓添玉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几案上,张嘴却是另外一番话,
“世人都观《长生殿》,皆为唐皇杨妃之情所泣,可我却不这样认为。”
“杨妃本是唐皇之子新妇,可唐皇看中其美貌强纳为妃,最终还为了保全自己主动勒死杨妃,使其命断马嵬,若是当初唐皇不动此般歪念,杨妃也可与心上人白头到老,换个皮囊便是扒灰的龌龊世俗却被歌颂成了绝世爱情,可见女子命运,实是不在己手,离去百年后还在书生笔下演绎哀绝戏文。”
将绿听得眉头皱起,刚要抬头询问却刚好撞上桓添玉直直看来的眼神,“但我们尚不是书中人,还来得及书写自己的命运。”
将绿被桓添玉的眼神看得一震,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桓添玉此番前来是要做什么,她是要助自己改写命运,但她眼下的命运是什么呢?
她是空有一腔被灭门的仇恨却无处挥,她知道父亲清廉正直必定是遭人陷害,但陷害他的人又是谁?
那个能直接将他们姜氏满门赶尽杀绝的人,不是她这个已经沦落风尘的弱女子能敌得过的,甚至将绿活下来也纯属意外,她纯粹是因为美貌被歹人看中,想着能卖笔好价钱才苟活下来,不然也将跟家中其他人一样死于无人所知的刀下。
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顷刻之间染血蒙尘,将绿原本甚至已经和青梅竹马订好了婚约,但父亲一朝获罪,对方家中避之不及连忙撕毁了婚约书,将绿这些日子梦到从前在家中和兄姐荡秋千,和母亲绣嫁妆的日子,都恍若隔世。
她要复仇,当然要复仇,此般血海深仇蛰伏多少年都没问题,但她苦于没有门路。
仇恨和往事一起卷着尘烟袭来,将绿却没有再掉眼泪,几案下的手逐渐握成拳,死死攥着身上的轻纱罗裙,而她对面的桓添玉把将绿的样子尽收眼底,
“我知姑娘身世,也知姑娘仇恨,眼下抛出橄榄枝,不知姑娘愿不愿接。”
将绿看向桓添玉,只见桓添玉重又端起茶杯,不过却是朝她举起,将绿沉眉看着桓添玉,终于也执起茶杯,轻轻在桓添玉的杯沿上碰了一下,这个橄榄枝也是救命稻草,她抓住了。
桓添玉仰头喝下那杯茶,小小一杯清茶却被桓添玉喝出了烈酒的气势,她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曲谱递向对面也饮尽的将绿,
“再有七天,老鸨便要推出你们这波新人了,届时怎么亮相全由她操办,你无须多虑。”
桓添玉接下来的话语出惊人,骇的将绿坐直了身子,“看上你的那个人,便是你的仇人。”将绿半天才回过神不解反问,“公主,公主怎知看上我的就是我的仇人?”
桓添玉手抚上几案,“这些日子从老鸨那探听得知,如若他没在亮相上对你一见钟情,你也不要轻举妄动,老鸨也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去的。”
将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过那本曲谱,她这些日子已经快将这本曲谱翻烂了,知道这满本都只有一个曲子,那就是失传已久的《梅花三弄》的原版笛子曲谱,她在家中就擅吹笛,这古曲虽难,却难不倒她。
“我本以为公主让我吹练此曲,来吸引那人的注意……”桓添玉接过话茬,“第一步不能由我们来做,否则太过明显,这《梅花三弄》是第二步。”
花妈妈站在大厅里指挥着伙计摆桌子时,顶楼将绿屋里的公子待了一个时辰终于出来,花妈妈远远就瞄见那带着面具的公子带着小厮走下楼梯,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公子,将绿那丫头她……”
希夷没有言语,只挥了挥手丢了块碎银便带着小厮出了花朝小榭,花妈妈美滋滋地将碎银收到衣内,看着希夷离去的背影欣慰,最好再多来几个这种一言不合就给赏钱的金主,这样她花朝小榭富可敌国就指日可待了。
二人上了街外的一辆马车,希夷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桓添玉,“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桓添玉随手将那兔子玉佩塞到衣袖里,伸手示意希夷起来,看着他若有所思,“看来回去之后得让女孩子们教教你识茶了。”
希夷听了这话面皮难得泛红,挠挠鬓角却没有反驳,好半天才憋出一个是字。
七天之后,花朝小榭的“花朝节”如期举行,为确保将绿能成功被自己的九哥看上实行后面的计划,桓添玉还多加了一笔保障,那就是让夏瞻当晚去花街巡察作势,不仅让桓天麓以为他暗地里被苏党收买,还要激桓天麓英雄救美的决心,更让他坚定的要带走将绿。
而此刻夏瞻见那一身绿衣的姑娘被桓天麓直接当场带回去,计划按着设定的结果完美收官便也不再多逗留,带着大理寺的府兵便撤退了。
桓天麓只以为自己今晚不仅收获了个新的美人儿,还看清了心新上任的夏瞻的真面目,殊不知刚好踏进了自己这个好妹妹精心准备的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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