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猛地睁开眼,沈今禾看见头顶被微风吹动的纱帐。
正在另一头的玉案前奋笔疾书的李怀远见她醒来,走过来用手背挨了下她的额头。
沈今禾不由得身子一抖,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手极其冰凉,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总算是不烧了。”
然而她还没从方才的梦中回过神来,泪水如泉眼般涌出,划过脸颊,上好的蚕丝枕湿了一片。
慌乱中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难过得像是断了呼吸:“求您了大人,救救荷华,救救她吧,她背上的伤口太深,不用上好的药材恐怕活不下来。”
“求求您,让我…看见一点点光吧。”哪怕就那么一丁点,也足以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
过了些日子,沈今禾背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可以正常走动干活,李怀远把她从藏书楼调到了书房做事。
调到书房的用意可谓十分明显。
若她是皇后或太子的人,李怀远这招引蛇出洞,她自爆身份那是迟早的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最近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得亲近了一些。
其实他待府上众人一直都很好。
老管家和荷华都是老王府里出来的人,他们常说,凌安王与王妃伉俪情深,感情极好,所以世子也被教养的很好,通文达礼,宽宏豁达,外人都说他杀伐决断,可他何曾乱杀过一人?
系统听罢撇撇嘴,对着沈今禾认真地说:
“他自然是不会杀他们,但对你就不一定了,所以千万别听信了他们的话就觉得李怀远是个大好人,别在他面前放下芥蒂,要小心为上。”
看它一本正经的模样,沈今禾忍俊不禁:“你如今真是成长了不少,倒成了我的军师了。”
“不要跟我客气。”系统拍拍胸脯。
她终是没忍住,摸了两把上方屏幕上的卡通脑袋哈哈大笑起来,仿若一股暖流从心脏流出,缓缓注入四肢百骸。
想到原来的世界,父母在她高中毕业那年就去世了,只有一个不太亲厚的姐姐,她婚后也不太同自己往来,再后来意外来到这里,更是过得形单影只、六亲无靠。
别人帮她一把是情份,不帮才是本分,沈今禾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出谋划策,一个人咬牙扛着,生活嘛,总是扛着扛着就过去了。
可系统不一样,它知道她全部的秘密,也同情她遭受的苦难,它不遗余力地为她着想,有时候沈今禾会恍惚着产生错觉,觉得这泥泞难捱的人生,也不尽然就是这么难走的。
……
这日。
沈今禾正在后院用午膳,难得有日子可以静下心来看荷华练字,正边吃边看得入神。
倏而,一道黑影如疾风般出现在她面前,说世子有事出门亲自点了她跟着侍奉,沈今禾端着饭碗抬头一看,原是李怀远的随身侍从,陵光。
陵光是个话不多的性子,嘴巴紧的很,问什么话都问不出来,自然也不会告诉她李怀远能有什么事是必须带上一个小奴婢的。
“难道是你跳槽了,世子让我顶替你的位置?”沈今禾看着他的后脑勺道。
陵光面无表情地领着头,说话头也没回:“你觉得自己可以坐上我这个位置?”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沈今禾心道,你那位置也不见得是什么香饽饽,还得伺候李怀远沐浴更衣什么的。
两人快步走到世子府大门口,这时车夫已经套好马车,李怀远掀开帘子正打算进去,看见有人匆匆小跑过来,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进来吧。”
沈今禾抓抓耳垂,没搞明白他在笑什么,脚下却没停,赶紧跟着他进了马车。
他坐在主位上,慵懒地靠在锦绣软枕上闭目养神,流云纹黑靴之下的双腿随意地叠在一起,与腰间的白玉玲珑腰佩一起随马车悠悠荡漾。
趁他不注意,沈今禾偷偷拍了拍眼前黑着的屏幕:
“喂,李怀远刚刚笑什么啊?”笑得人心里毛毛的。
系统显然还没睡醒,被人一拍,屏幕突然一亮,懵懵地道:
“你说什么?我刚睡着了…妈呀!你怎么吃完饭不擦嘴啊,这里,嘴角右边,好长一道番茄汁,吓死我了!猛一看跟血似的,活像吃了恶鬼。”
“!!”难怪李怀远笑出声,真是丢死人了。
“该死的陵光,竟然不提醒我一下。”这一对主仆全都坏透了,方才她原本打算先吃完饭,再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结果陵光火急火燎地催促,无奈赶紧随意扒拉了两口菜汤就跟着他走了。
这不走得太急,连帕子都没拿。要不然用袖子吧?不行,太脏了。
那不然问李怀远借个帕子试试?算了,除非自己疯了。
正想着,李怀远睁开眼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沈今禾,你扯我的马车帘子干什么?”
就差一点就擦到了啊。
“我…那个,就是看看、看看外面,这是到哪儿?哈、哈哈。”说着假意往外面瞄了两眼,随即尴尬地放下了帘子。
“玉銮街。”
玉銮街?她一愣,那岂不就是要去公主府?
如果是去公主府,他怎么穿着一身不显眼的旧袍,也未用玉冠束发,颇有几分不尊重人的意思。
沈今禾嗫喏道:“世子,我们去公主府做什么?”是去兴师问罪?还是卖皇后个面子抓她去给安乐道歉?这两者对她来说可完全是云泥之别。
李怀远十分吝啬地赏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沈今禾身子一抖,无比担忧如果是后者,安乐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