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这两个男人放在一起比,抛开家底,单拎个人素质,她会觉得许弘成更胜一筹。也正因此,她不禁羡慕佳文的运气:她怎么误打误撞都能碰到这么个人?还是说她深藏不露,其实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手段?
她思考不出什么所以然,客户的电话却打进。她收敛思绪,专业而准确地解答起对方的疑惑,佳文默默看着,听着,自惭形秽的同时,发自内心地觉得,有学识有本事的表姐真的会闪闪发光。
几分钟后,通话结束,子衿拿起还没喝完的咖啡:“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哦,”佳文忙说,“再见。”
“再见。”她走了几步,回头,“对了,你周末一直很空吗?在家干什么?”
“……睡觉,发呆。”
“看来还是你会享受。”子衿笑了下,半是无奈半是提醒,“有时间学学化妆吧,你比我年轻,该抓住的青春还是要抓住的。”
佳文不明其意,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心像被两只大手拉扯,慢慢成了一根绷紧的弦。
从律所回到家已近四点。佳文中午没怎么吃,眼下也不觉饿,从客厅走到卧室,又重新回到客厅,最后想起去书房。
许弘成看她在门口晃了两次,合上电脑正要出去,她却碰巧进来:“你回来得比我早啊,忙完了吗?”
“我不忙。你的画能不能先给我几张。”
听他再次提起,她不免好奇:“给你?有什么用?”
“王靖有个朋友在出版社工作,最近计划出一套儿童丛书,在找合适的插画师。”
佳文一愣:“所以你早上是去找他?”
“不是。”
早上是去公司加班,又和老李聊了些工作:“你感兴趣吗?感兴趣我先把作品发给她看,或者你们自己聊?”
佳文却摇了摇头。
许弘成不解,她已经打开电脑,再翻开考试用书:“我暂时不想画画了。”
“为什么。”
因为她不专业,水平有限,拿出去只会丢人现眼。她深知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不是什么优秀的作品,而只是她的情绪、状态,成堆的私人记忆和感受,这些不是才气,不是能力,不能变现。
“你怎么了?”许弘成问。
“没怎么,”她却只是笑笑,“我有的时候太实际,有时又太不切实际,就无端地……挺讨人厌的。”
许弘成看她的网课界面,以及书上细致的标注:“你不是不想当会计了吗?”
“说说而已,这毕竟是我的老本行,何况我在学校里每门都能考及格,没道理工作了就不行。”
“你何必去较这个真。”许弘成不赞成她的想法,“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不擅长的工作上,不如集中注意力去做想做的。”
“可我不想做的已经做不好了,要是想做的也被证明做不好,那怎么办?”
“那就继续。”
她自认做不到:“试错的成本太高,我都二十六了。”
“你要是这样想,等到了三十六四十六说不定比现在更糟糕。”许弘成毫不客气地道,“你也知道你二十六,早从学校毕业了,就要抛开学生思维。考试不是为了过,是为了用。你既然不喜欢,考它干什么?是随大流,别人考你也考,还是为了显摆自己学习能力强?”
“我只想选择一条更熟悉也更安全的路。”
“但你一早告诉我,这条路对你来说是错的。”许弘成不明白她为何矛盾至此,想法和行动总是南辕北辙,“你选择了熟悉和安全,那被你放弃的是什么,是刺激、快乐,还是新鲜感?”
“那、那我就是怕嘛”
“对,你不只怕,你还贪,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丢不掉。”
这话说得冷硬,佳文被他一激立刻炸了毛。今天这是怎么了,表姐心情不好,撕破了她的虚伪,许弘成也一反常态要来指责她。不学是不上进,学了是跟自己作对,她真的不堪至此吗?
她内心翻江倒海,合上书本起身,下一秒却被许弘成拉住手臂。她挣扎,他略微收力将她揽入怀中,迫使她与他对视:“姚佳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既胆小又贪心,我还丑,还无能,最可恶的是我还会骗人。”
“你骗了谁?”
“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一个拥有很多能量的人!”
“那你听好了,我不需要很多能量,你分我一点,我也分你一点,这样够用就好。”
“够吗?你不觉得吃亏吗,不会后悔吗?”
“目前不会。”
“那以后呢?”
“以后就以后再说,现在的答案怎么作得了数。难道你没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嫁给我,嫁给我之后又很快预知了我们未来的生活?”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那你怕什么以后。就像拿现在和以前相比,你认为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差?”
“对我来说当然是更好,但对你就……”
“对我也一样,我也觉得现在很好,非常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许弘成不想当她的人生导师,但他迄今为止,做的每一次选择都被证明是对的,“你一个人的时候怕这怕那就算了,为什么有了我你还怕?”
因为我怕我追不上你,怕你不要我。
佳文心里嘀咕,躲开他的眼神,却很快被他扳回。
这人态度强硬,和他作对的人便渐趋下风。良久,两个人都平复了些情绪,佳文张开手臂回拥他,低低叫他名字:“许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