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新旧两部手机、沾了血但被擦干净的刀、新买的温暖的外套。不同于日本,意大利在夏日时会变得湿润而多雨,乌云盖住漆黑的城市,一直到我变换路线、下车、上车、再下车,雨水都在敲打地面,并鼓起小小的水洼。
我幻化出一把伞。但很快,又嫌弃无聊,将它挥散了。其实我一直没有打伞的习惯,可到了并盛町后,沢田纲吉他们都很乐于照顾我——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过年少的彭格列踮着脚尖为我打伞时,我总会偷笑。
穿过了越发稀疏的人流,我径直走向街头的一个酒馆里。
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相距700公里,现在过去了九个小时,天快亮了,已经不是喝酒的时候了。酒保擦着玻璃器皿,服务生开始收拾凌乱的桌面,其中一个服务生一边打哈欠一边翻转门口的牌子,从“营业中”变成“歇业”,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有些错愕地想要叫住我,但酒保已看到了我。
“威士忌。能来一杯吗?”我说。
越发年老、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留在脸上却制服齐整、胡子也梳得一丝不苟的酒保露出了笑容:“当然,小姐。”
我们还来不及寒暄两句,门就又被推开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轻佻的声音传了过来:“嘻嘻嘻,老板,最新的消息——”
我回过头,一顶亮眼的金发在我面前停住,歪斜戴着的王冠、手上捏着的小刀、大众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已表明了他的身份:贝尔戈菲尔。
虽说穿越到了十年后,但在我眼里,我才和他们分别不到一个月。
我心情挺好地打招呼:“哟。贝尔。今天没有被你老大甩到墙上吗?”
“哧——。”
钢琴线在我脸颊边掠过,酒保痛呼一声,手里的酒瓶被上下切割成两半,酒水迫不及待地流了满桌。
“我说了吧。再让我见到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布置,我就把你砍成三截。”
我阴森森地说着,挥刀把他的王冠打落了。金灿灿的额发下露出一只眼睛,几乎是错愕地看着我:“……真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鬼。”
“嘻嘻嘻,你不是失踪了么……整整三个月,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他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仍然一把接一把地向我投来小刀,好似要把我打成筛子。酒保把头缩回柜台躲避,我一把一把地将小刀投回。
我毫发无伤,他的脸上出现两道淡淡的血痕,他用食指沾着血液舔了舔,又发出一阵笑声来。
我早就发现了,varia里面最难沟通的,不是神秘派的玛蒙也不是大嗓门的斯库瓦罗,而是偶尔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的贝尔戈菲尔。
他根本不顾及现状和未来,完完全全只能看得到眼前,钢琴线悄然挂在了酒馆各处,随着他的动作而隐现在空气之中,十年过去,他的本事精进不少,以至于我都感到略微的棘手,最后,他割断了我脸颊边的一缕头发。
“嘭、。”
我的头发很久没剪,已经过了肩,白兰拿走了我的发带,它们现在披散在我身后,泛着雨水。
贝尔被我踩在脚下,这家伙匍匐在地也没多少屈于人下的谨小慎微:“好痛……好痛。真的是你啊。”
他手里捏着我的一缕头发,吹一口气,发丝颤动着,他的声音似乎也在发抖:“所以,你没死啊?”
“……”
明明太宰治说的只是我消失了三个月吧。
——继彭格列十代目死后,你们内部还在传我死了的谣言?
chapter53
“所以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我提起青年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对面的卡座里,敲了敲桌子,“我的威士忌呢?”
酒保端上来的是一盘有些干巴的面包和白水。面包确实是我要的,但是白水?我瞪了他一眼,酒保露出讪讪的表情:“抱歉,但是云守大人说过了,只能给您白水。”
发什么疯。彭格列的云守还管到我头上——哦。十年后。
我问贝尔戈菲尔:“现任的彭格列云守是谁?”
他正折腾手里的那缕头发,似乎要将它编成什么式样,眼也不眨地回我,“云雀恭弥。”
“……”他果然也成了云守。
九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早已经饥肠辘辘,哪怕是干巴面包我也能吃得下去。
但谁家好人配面包喝白水?我指了指贝尔,说给他上一杯威士忌,酒保犹豫了一下,同意了;端上来的时候,贝尔正想接过去,我举起威士忌倒进了喉咙里。
烧灼的威士忌不同于日本廉价的啤酒,顺着我的喉咙滚进肚子里,在我的胃袋里发烫。我的神智很清醒,揪住贝尔的衣领,“说吧。彭格列出什么事了?”
“……你不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三个月吗?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呢,嘻嘻嘻嘻……”
贝尔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把他的头往桌子上按,将他的额头压出一片红印:“我没问你那个。再问一遍,彭格列出什么事了?”
他索性就趴在桌上看我。凌乱的金发下露出一只眼睛,“如果你是说沢田纲吉的话,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其他人呢?”
酒馆里的服务生和酒保都悄无声息退了下去。这里是彭格列的地盘,而越靠近西西里,上下阶级之分便越严重。贸然听了不属阶级的消息,很可能在天亮之前被灭口。
贝尔说:“就这样死的。在密鲁菲欧被枪杀,其他人知道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