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梦境里发生的事,程宜迟脸颊有点痒,他摸了摸,手心一片湿润。
程缓从厨房出来,把一个碗放在程宜迟的遗像前,静静地注视遗像许久,然后用一块白色的布罩住了相框。
程宜迟凑上前,看见碗里浑浊的水后,彻底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程缓面前,目光上下移动,最终落到了程缓未完全止住血的左手食指上。
“别再这样了,有什么意义呢。”程宜迟苦笑,“留着我,你却看不见我。”
程缓眸光微动,掸了掸手里的烟灰,突然拧过头凝视着程宜迟。程宜迟怔愣住了,以为他在看自己,试探叫了一声:“程缓?”
程缓喉结滚动,一阵模糊的烟雾绕过脸庞,盖住了他痛苦的神情,刚要说话,门铃响了。
程宜迟往后看,才明白原来程缓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他背后的大门。
来人是沈依万。
小瞳十五
他差点忘记了,程缓邀请了沈依万来家里共进晚餐。中间发生的差池太多,多到程宜迟已经有点恍惚了,难以相信这么久了,连一天都还没过去。
六点多,天色完全黑了,程宜迟望着天空寻找月亮,但没找到,估计藏在云层里了,平淡的夜幕属实没什么好看,程宜迟在阳台吹了会风,等心情平复了就重新回到客厅。
沈依万穿着宽松的白色针织毛衣,半张脸都藏在领子里面,外面温度低,他搓着手,脸色有点白,程缓摸出个暖手袋塞给他取暖。
程缓看着他头顶的发漩,问道:“你怎么来的?外套呢?”
“出租车。”沈依万缩成一团,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司机暖气打太足,我嫌热就把棉服脱了放在一边,下车的时候忘记拿了……”
程缓点点头,柔声道:“那待会你回去的时候穿我的衣服,别着凉了。”
沈依万脸上闪过惊喜,他舔了舔唇:“程医生送我回去吗?”
程缓笑道:“我没车,每次去上班都只能骑共享单车,跟着我一起吹冷风不太合适吧。”
“而且。”程缓说,“我晚上还有线上面诊。”
沈依万只能灰败地哦了一声,但转念一想还有程缓衣服穿,有借有还,往后又能找到约人出来的理由,一下子又精气神满满。
他左右观赏程缓住宅,视线落到崭新的金桔树上:“程医生居然还会买绿植,年货吗?”
“不是。”程缓说,“逛超市的时候看见的,觉得好看就买了。”
“感觉跟家里装潢不搭呢。”
保持安静的程宜迟不满意了。他觉的程缓买这颗金桔树才是最对的选择,给这空荡荡的家增添了一点人气。
“屋子是给人住的,有人喜欢就好,哪有搭不搭配的说法。”
程缓这话说的没有弧度,沈依万呛了一声,又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吃完晚饭沈依万显然不舍得这么早离开,挑了一部悬疑电影要跟程缓看,程缓看眼时间,点头同意了。
熄灭灯,两人离得近了,沈依万吸吸鼻子,迟疑地问程缓有没有闻到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程缓没有隐瞒的打算:“嗯,我受了点伤。”
亮白色的光照在程缓脸上,悬疑气氛从电影走到外面,伴随着低沉的伴奏,程缓漫不经心道,“你鼻子真灵,这都闻得到。”
沈依万笑道:“哈哈,可能我对血的气味比较敏感。”见程缓没有细说伤是怎么来的打算,沈依万也识趣地继续问下去,程缓突如其来的冷淡,让他来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电影结束,看得最津津有味的那个人居然是程宜迟。
程缓从衣柜里找来件外套,沈依万慢悠悠穿上,经过玄关的时候,他突然指着程宜迟被白布罩住的遗像问这是什么,看见前面摆的香灰炉,瞬间噤声了。
“不好意思。”沈依万小心地观察程缓表情,生怕自己戳中的是他的刺。
程缓没有怪罪他,反而道:“你想看看是谁吗?”
程宜迟在旁不可置信:“别了吧,看见上面印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人家还以为你——”
“不用了。”沈依万摆手婉拒,他笑得勉强,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胆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你一起给他上柱香。”
“我想,他对程医生而言应该是位很重要的人吧。”
此话一出,算是把他对程缓的那份小心思全然展示出来。程宜迟听着,竟十分羡慕他的直白,虽然有着相似的样貌,自己却是拖泥带水、踌躇到死都没袒露心声。
程宜迟忍不住看向程缓,好奇他会作何反应。
程缓帮他拉上拉链,摆正衣襟:“确实是很重要的人。”
“但他走了,我的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如果可以的话——”
沈依万的脸莫名有些红润。
“可以的话,你愿意吗?”
程宜迟愣住,大脑嗡嗡作响,他没料到两人的进展如此迅速。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了捏,难受的发紧。
沈依万几乎是立马答应了,连连点头:“嗯嗯!”
一个着急答应,一个心不在焉,谁都没注意到,程缓说的“愿意”后面并未跟明确的目的。
愿意和他在一起?做一对伴侣?
显然不是。答案也只有程缓知道了。
送走兴高采烈的沈依万,程缓又在沙发上挑了部轻松的电视剧看了一会,说是看,更准确的是盯着电视屏幕思考别的事情,他捏着手机,像是在跟谁聊天,等到时候不早,十二点多了,他才关掉电视起身进到卫生间洗漱。掀开浸润鲜血的绷带,面无表情上完药,穿好睡衣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