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家路上我们居然出了车祸!”妈妈劫后余生道,“真是见鬼了,平时常开那条路今天哪来那么厚的雾气,开了车灯挡风玻璃都看不清一点,撞上围栏差点从峭壁掉下去……”
妈妈继而跟爸爸抱怨起今朝可真倒霉,诸事不顺。
埋怨声充斥小声充斥整个屋子。
杜却池缓缓侧身,不自觉看向还站在饭桌前无动于衷的甘柑。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甘柑收敛起了略有几分阴沉的神情,恢复了往日般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
“今天确实不适宜出门。”
甘柑走向垂头丧气的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漂亮话后,从口袋里拿出本来被丢弃的玄青色锦囊。
他抬起杜却池冰凉的手,掰开他一根根手指,然后郑重其事轻轻放上。
他拍了拍锦囊,锦囊也拍了拍杜却池。
“所以小却要收好我请来的福袋,以保平安。”
甘柑周身散发强烈的不祥的气息,在他灼热到难以忽视的视线之下,杜却池五指微微收拢,接受了“哥哥的好意”。
“我知道了。”
“甘柑对小却真好啊。”
听不出到底是谁说了这句话,杜却池耳朵嗡嗡吵个不停,声音透着张牙舞爪的扭曲,空灵得仿佛来自很远天际,但又清晰得仿佛就近在咫尺,
在他身边。
小却四
杜却池吭哧吭哧从送货车上搬下最后一箱柑橘,看着摞列的有他半个人高的五个箱子,手背蹭了把额角的汗水,甩着酸软的手腕摘下磨破的棉纱手套。
店里现在没什么客人,杜却池扶着腰想着找把小凳子歇息一会,刚搬来一把摇晃的凳子,还没坐下,进店专属的欢迎光临电子音又把他弹了起来。
“杜却池,总算找到你了。”
来人竟是久未联系的杨沿,杨沿看了眼四下无人的店内,手揣在衣服兜里肩膀激动地撞了撞杜却池,神色有几分一言难尽。
“卧槽你先别说话。”杨沿拦住要开口的杜却池,“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哎,别说你了,我都想问问自己那晚是不是魔怔了。”
杨沿语气的震惊显而易见,随即又拎出四根手指表明自己坚定立场:“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杜却池撇嘴:“之前怎么回事情?”有了人跟自己站一条线,杜却池忍不住诉苦,“你是体验不到我当时有多震惊,说好的不认识不认识,你一见着人就跟失心疯一样让我跟他走。”
杨沿一屁股坐到杜却池的凳子上,摸着温热的额头沉声道:“我现在信你了,之前以为你在跟我玩儿呢。”
杜却池百感交集,问他发烧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撞上什么不好东西。
“撞没撞上我不清楚。”杨沿说,“我那时脑袋沉得跟千斤顶似的回到家,就闻到家里有股怪味道。”
“那味道太难闻了,我就想着先打开窗户通风。哇你是难以想象,那阵风妖里妖气的,也没多大,但就是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寒气一股脑往我骨头缝隙里渗,我打了个寒碜,然后……就没有然后,不省人事了。”
杨沿语气说的是轻松,杜却池打量他像刚从土里爬出来的脸色和眼底下的浓郁的青黑,两周的高烧可把人折腾的都不像人。
想到他因为自己挨了这平白无故的一劫,杜却池也觉得不好意思,对不住人,顺手掏了店里最贵的两盒车厘子塞给杨沿赔罪。
“拿着补补身子。”瞧着杨沿慌张没出息的表情,杜却池补充道,“这不是偷啊,我会自觉付钱的。”
杨沿也不客气,这才心安理得尝了起来,口齿不清问杜却池:“还去找我说的那大师吗?”
“去,必须去,我就等着你好起来来救我呢。”
杜却池甩下工作围裙,他可就等着杨沿这句话。
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去找大师帮忙,可他就是个臭学生,要人脉没人脉,要钱没钱,到时候被人骗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杜却池编辑文字跟老板请假,老板真是个吝啬鬼,说是若今天只上半天班就当他今天白干,不给他半分工资。
杜却池无语,猛戳他的成功人士大头照的头像,像扎小人诅咒他似的,然后回复:
【好的(微笑)】
他催促杨沿快出发,杨沿收好车厘子,两腿一蹬要站起来,安静的空气中蓦然出现突兀的咯哒一声,未等两人循着声音找寻是哪儿传来的,杨沿就一个屁股落地摔得四脚朝天。
杜却池连忙扶起他,发现原来是摇摇晃晃的小凳子断了一条木腿。
杨沿抖落黏裤腿上的木头渣子,愤愤道:“不是,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杜却池咂嘴,又拿了盒车厘子给杨沿压压惊。
杜却池跟着杨沿坐地铁,转公交,来到一处人烟罕至的小村庄,再然后又踩着泥土地走了五六分钟在一户墙面长年被雨水冲刷而斑驳的瓦屋前停下。
天才下过大雨,本就是由黄泥积压而成的路面积了不少水坑,杜却池和杨沿到大师家门口时鞋底简直脏污得惨不忍睹,干黄的泥块混杂湿润泥水,杜却池抬脚,脸上是说不出的嫌弃。
“杨沿,换我问你了。”杜却池道,“你别是在耍我。”
杜却池说:“这什么地方啊,土屋子倒是挺多的,一户挨着一户,可这天寒地冻怎么一股人烟味都没有,而且我们一路走来,我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杨沿神秘一笑:“大师嘛,远离人世间保持神秘感很重要,你想象一下,我领你去那个十字路口人流量最多的那家‘瞎子算命’里,跟你说里面人很神,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