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这才缓了口气儿,抬头看向雪沛,又看了眼后面硕大的扑棱蛾子,冷哼一声:“无耻小儿,居然装死来骗我。”
它在窗户外面盯了好久,眼看这两只小虫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真的死了,毕竟它在外面也吐了毒丝,若是那种灵力低下的小虫,闻到就会晕头转向,昏厥,甚至暴毙。
可蜘蛛不放心,就进来再吐了一圈的丝,反正无论是一时昏倒还是真的死了,带毒的蛛丝给门窗都黏住,不怕它们碰不到。
结果,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扑棱蛾子!
以及这两只小虫,为何依然神采奕奕,没有丝毫不适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啊?”
飞蛾没忍住,从雪沛身后探出脑袋:“长得好吓人。”
蜘蛛瞬间抬高音量:“你这等畜生,也配说老夫……啊痛!不许戳!”
雪沛继续用树枝戳它:“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什么畜生不畜生的,雪沛不太高兴,都开始摆脸色了,他觉得这蜘蛛很没礼貌,心眼不太好。
蜘蛛被戳得连连呼痛,往后退了好几步,突然原地一转,凭空化出一道佝偻的人形,苍老,阴鸷,但衣着文雅,峨冠博带。
雪沛瞪大眼睛:“果然是你……”
而下一刻,那枯瘦的手如闪电般伸出,眼看就要掐住雪沛的咽喉——
“啪!”
飞蛾疯狂地挥动翅膀,尖叫得嗓子都劈叉:“好可怕的蜘蛛快点给我滚呐!”
侍梨老人被拍了个正着,但这次他稳住身形,没有摔到墙上,甚至还能腾出另一只手去掐飞蛾:“你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
他咧着没牙的嘴:“抓到你们了。”
雪沛骤然被控制住,呼吸不过来,乱蹬乱踢:“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侍梨老人嫌恶地看了眼右手,飞蛾也被他拽住了,翅膀不住地抖,但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他阴恻恻地笑着:“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了吗?”
——以至于蜘蛛开始采食童男童女,才能让自己的灵力逐渐提升。
他最早也不想这样的。
侍梨老人至今都记得,自己初开灵智时的感觉,似乎一个盲眼多年的人,忽然得以看清世间,它不再仅仅是只知吐丝的蜘蛛,慢慢的,它有了心跳,能化为人形,当踩在柔软的青草上,俯瞰山川之际,有种恍惚的错觉——
它可以拥有一切。
最开始,真的很顺利。
侍梨老人借助灵力,用了一些小小的取巧,它连中三元,不到而立之年就官至宰相,平步青云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修炼,梦想着能够得道长生,羽化登仙。
可真相狠狠地打了它的脸。
在相国寺的密室里发现那本古书时,它压根不肯相信,虽然天地间灵气越来越少,但它可以继续修炼啊,怎么可能和普罗大众一样,生老病死呢?
侍梨老人撕了那本记载了奇闻异志,说明灵力的书。
它不甘心,趁着过年期间探访名山,终于认识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成仙不可能实现,因为世间真的没什么灵气了,不足以支撑它的长生,甚至除了自己,侍梨老人从未见过别的精怪。
像是天地只是打了个盹,泄露出了一点点的灵气,就连忙收回,可已足够留下不少的传说故事,而如今,便是美梦醒来之际。
侍梨老人急流勇退,回归乡野。
都说它看破红尘,懂阴阳之术,已位列仙班,但其实,它始终没有放弃过寻觅长生之道,最后,终于窥得一丝天机。
它知道了,该如何吸取童男童女身上的灵气,虽说普罗大众身上的灵气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起码侍梨老人是这样认为的。
而稚子心性,最是纯善。
山林间,有名士开坛讲学,桃李满天下。
都说得到侍梨老人的祝福,能长命百岁。
所以,为了孩子给侍梨老人磕头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婴儿。
这就最好办了。
婴儿易夭折。
它不会全然吸食对方的全部灵气,总会留下一点儿,日后的是非好歹就与其无关,再加上往往去祈求祷告的父母,都是抱着自己的病孩子,它只需要抚摸一下孩子的脑袋,叹口气,就够了。
孩子没了,父母也只是哭,恨其福薄,而不会怨恨老先生。
侍梨老人很坦然,它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能让孩子们少受几天的罪。
但为什么,它还是一天比一天地衰老?
不可以!
感知到陌生灵力那天,侍梨老人激动得从床上滚下来,摔断了腰。
“……所以,你一早就想抓我们了,只是受伤卧床了一整年,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雪沛呆呆地看着他,吃力地从喉咙里发声:“你这是在杀人,你真恶心。”
侍梨老人兴奋得手指都在抖:“你知道老夫等了多少年吗,世间以后就没有精怪了,终于,只有你们……咳、咳咳!”
它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手劲儿还是很大,雪沛和飞蛾完全挣脱不开,呼吸也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