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颜玉皎心中再好奇,也咬死了她不可能去问楚宥敛的,让闫惜文死了这条心。
。
隔几日,暑气渐渐上涌。
一大早,颜玉皎就在梅夫人的催促下,愁丧着脸,带了几个丫鬟,坐马车去看自己的嫁衣。
她原本不想去,既然成不了亲,还有看嫁衣的必要么?
可梅夫人让她稍安勿躁,不要露出端倪,先按成婚的规矩来。
而按照规矩,皇室子弟的嫁娶诸事宜虽然由皇室内务府操办,但嫁衣还需要新娘亲手缝上几针。
其中,内务府的制造局就负责皇室子弟的婚服和嫁衣。
马车从尚书右丞府出发,向东一路穿行,越过喧闹的商品街,让人饥肠辘辘的美食街,又经过一长段空净的街道,抵达了重重守卫的制造局。
一路颠簸,耗时耗力。
颜玉皎坐马车都坐困了,若不是和宫中女官见面,需要保证洁净的穿着和优雅的仪态,她早就让丫鬟去买些零嘴小吃了。
但无论心里抱怨,颜玉皎还是眉眼含笑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看起来还挺像名门闺秀的样子。
领路女官们一一向颜玉皎行礼,而后引着颜玉皎往嫁衣所在之处缓缓前行,其中一位女官低声讲解着嫁衣的各种制作工艺和所用珠宝。
颜玉皎听的似懂非懂,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她们一行人来到存放嫁衣的密室,为她讲解的女官轻轻掀开了嫁衣的防尘布——
璀璨光华瞬间亮了整间屋子。
颜玉皎一整个呆住。
“按照郯王世子的吩咐,参考前朝安阳公主出嫁时所穿的翠衣裘的款式,选取了数百种珍稀鸟兽的羽毛,以红色为主、青色为次,辅以蚕丝,织成了各种纹理图案……”
颜玉皎已然被这件绝世珍品深深给迷住了,完全忽略了女官的声音,向前两步,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
嫁衣两襟的绒毛被她轻轻拨动,如流水一般温柔,波光粼粼。
京城大大小小的首饰店衣品店,颜玉皎隔三岔五便会逛一逛,什么镇店之宝、异域奇物、绝世珍品也都有看过几眼,自诩也是鉴宝品物名家,可她却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件嫁衣绚丽与华美。
嫁衣并非普通的正红色,而是随着光线流转,每个角度都折射出不同色泽的红,五彩斑斓一般,又有各种精巧珠子点缀其间,细碎碎如同星子被敲碎,静静流淌。
前襟和袖口纹的是祥云、牡丹、福字和喜字,裙摆是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的尾巴,仿佛这只孔雀还有生的气息,能缓缓收拢尾巴。
颜玉皎喉咙发紧,由于嫁衣太过珍奇华贵,她连多摸两下都很犹豫,嗓音也几乎尖利。
“这是……我的嫁衣?”
女官笑道:“正是世子妃您的嫁衣啊,早在三年前,世子爷就亲自深入岭南边境的迷雾瘴气林,围猎各种珍奇异兽,只为夺取其羽毛和兽皮,制作这件嫁衣。”
三年前就准备了?
颜玉皎满头热血稍凉,稍稍从嫁衣的华美绮丽中回过神。
她默默收回手:“我说怎么才订婚嫁衣就制好了,原来是世子爷为他的前未婚妻准备好的……”
现在人家用不上了,也不想多为她费些心思,就扔给她用了。
颜玉皎都不打算嫁给楚宥敛了,还是感到几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女官连忙解释道:“颜小姐误会了,孟小姐原定的嫁衣不是这件,这件嫁衣……一开始不是嫁衣,而是是郯王世子送您的道歉礼物。”
颜玉皎微怔:“什么?”
这位女官连颜玉皎和楚宥敛之前有过矛盾都一清二楚,显然和郯王府的关系非同寻常,此刻的解释自然也颇为可信。
“那时,世子爷和孟小姐还没有婚约,奴婢们便问世子爷这件衣服是做给未来的郯王妃,还是别的什么女子,也好方便定下衣服的款式,然后世子爷说是送给颜小姐的,当作道歉礼物,款式越华丽越新颖越好。”
“可惜衣服做好后,世子爷一直没有机会给您送过去,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它面世了……”
“如今您与世子爷订婚了,世子爷便让奴婢们将它改成嫁衣,也算是圆了世子爷最初所愿……”
颜玉皎听得一阵沉默。
心里的酸涩荡然无存,随之涌上来的是丝丝愧疚。
从京城到岭南的迷雾瘴气林,几千里来回奔波,既然是奇珍异兽,想必很难对付,捕获它们定然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何况楚宥敛还有朝政要务处理,没记错的话,两年前他正忙着查东北境官场贪墨案,杀了几百人。
如此劳心劳力地做这一件衣服,只为了向她道歉以求和好……
颜玉皎抬手,顺着这件嫁衣的衣领摸到裙角,不知女官们又掺了什么材质进去,明明看起来全是羽毛,摸起来却是冰凉的。
然而颜玉皎静默片刻,愧疚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荒谬。
若是年幼时遇到这种事,她只会觉得她和楚宥敛友情深厚,现如今长大了,才明白是亲生哥哥也未必能为她这般穷心剧力。
楚宥敛究竟是何时对她生出异样心思的?在过去多少个互相陪伴的日夜里,在她一无所觉的时候,楚宥敛又是用怎样晦涩的眼神望着她呢?
颜玉皎不敢细想。
心里如同湿絮堵塞,憋闷的紧,她到底还是难以接受友情变质,亲情突变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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