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压根儿不介意太子嫌弃的态度,露出一口白牙就往外走,结果在快出去的时候又被叫住了,他苦着脸转身,却听到闻承暻轻笑着吩咐:“你要是打算去冯府,不如暂且缓一缓,等孤得空了带你一道去。”
被太子说中接下来的行程,萧扶光倒也不意外,他前天给冯府下的拜帖还是让麒麟卫给送过去的,太子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呢。反正只要不是让他留下来,那就比什么都强。
萧扶光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窃喜:“那臣就等殿下通知。”说完便好像怕闻承暻反悔似的,一溜烟跑远了。
等他人影都看不到,甄进义才恍然道:“世子似乎就是礼部出身。”
没办法,萧扶光靖远侯世子的名头远远大于光禄寺太官署令这么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导致就连机变如甄掌印,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想起来这么回事儿后,甄进义也就想明白了方才萧扶光恨不得逃跑的态度——怕太子给他派活儿呗。让礼部官员负责典仪之事,多么合情合理。而且太子在这个当口提起加封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打着让自己趁机教导萧世子的主意呢,这般用心良苦的培养,可见太子对他的看重。
谁知人只是不耐烦地动了一动,就让太子打消主意,主动放人出去松快了。
这样的区别对待,饶是甄进义也难免眼热,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世子爷一派天真灿漫,是难得的赤子心性,更难得的是殿下还能对他如此纵容。”
他这话虽然酸,却也是实情,闻承暻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偏心,只是默了半晌后,才笑道:“且让他再宽松几天。”
见甄进义不解,太子又轻笑着补充道:“自从去了一趟草原,他便打量着孤忘了那些策论呢。”
回来都好几天了,至今没人见过萧世子提笔,闻承暻虽然一直不说,但暗地里早就压着火气了。
瞧着太子殿下嘴角那抹若似无的笑意,甄掌印一个激灵,这下才货真价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脊背发凉。
此情此景,除了向一无所知的萧世子送上深深的祝福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45章逾制
等到闻承暻终于得空,时间已然到了下午。
萧扶光甚至还偷空咪了个午觉,酣睡到太子派来的人都走到院门外了,他才被昔墨从床上一把薅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萧扶光正了正头上的青玉冠,问昔墨:“礼物都搬到马车上了吗?”
昔墨一边将他添乱的手拍下来,重新给人将冠子带好,一边回答:“早安排妥当了,几砚正在车上看着呢。”
知道他做事稳妥,萧扶光放下心来,随便套了件竹青色外衫便匆匆出了门与太子汇合。
这次去冯府拜访,并非是萧扶光一时心血来潮。之前因为太忙,一行人到西阳城的第二天,他就将小念慈交给了冯家女眷照顾,直到今天都没接回来,于情于理,他早就该去冯家登门道谢顺便接人了。
再者,冯修衡至今未下葬,冯府仍然设着他的灵堂,不管是出自对卫国英灵的崇敬,还是这些天与冯家其他人出生入死结下的情谊,萧扶光都应该去府上祭奠一番。
萧扶光脚步匆匆赶到的时候,太子已经坐在马车上等着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灵活地蹿上了马车,还抱怨道:“殿下怎么不让人早些喊我。”
他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印子都还红通通的挂在两颊,罪证确凿,却还能理直气壮地仿佛迟到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闻承暻无奈:“谁知道那么点子功夫,你居然还能抽出时间睡一觉。”
大雍的太子殿下自幼克己复礼,昼寝这种事,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萧扶光低低地“切”了一声,对这类不懂得享受的工作狂行径表示了不屑之后,才将心里头的一点担忧说了出来:“这次拜谒,臣让家里人备了些礼物,只是西阳地方小,他们搜罗了几天,也只买到些平常的货色,不知道会不会失礼。”
看着眼前忧心忡忡的萧世子,再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满满一大车的礼物,闻承暻眉毛一挑:“冯家家风俭朴,不会在意这些。”
就算他这么说,萧扶光仍有些惴惴:“人家帮忙照顾了念慈那么久,臣这早晚才登门拜会,多少显得不知礼数。”
到了西阳之后,需要闻承暻忙活的事情太多太多,他几乎都淡忘了还有萧念慈的存在,听到萧扶光提起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当下心中恍然。只是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给兴兴头头的萧世子泼冷水:“念慈之事,孤劝你还是休提为好,冯家现在未必乐意把人交还给你。”
啊?
萧扶光茫然抬头:“小孩子闹起来多烦啊,冯家怎么可能不乐意还我。”
见他不相信,闻承暻耸耸肩,等到了冯家自见分晓。
*
两人的马车徐徐停靠在冯府大门口,前来迎接的人却只有冯修微一个,原来冯家其他人此时都有军务在身,哪怕是太子亲至,也都无法赶来会面。
不用人帮忙,萧扶光身手灵活的从马车上翻了下来,又作势要搀扶太子。下个马车而已,闻承暻当然也不需要人伺候,但看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只好将手放在萧世子举得高高的右臂上,半推半就地被扶了下来。
满意地听着脑海中一片大好“+2”之声,萧扶光将人放开,好奇地打量起冯府来:敕造承恩公府坐落在京城,恢弘大气自不必说,西阳城的这个气派上就逊色了很多,大门用的只是一等将军爵的规制,门口也未曾静街,一路有很多沿途叫卖的百姓,此时正远远地围在一边,对冯家门口的贵客好奇地指指点点。
麒麟卫们估计也没想到,冯家人明知太子会过来,居然也敢不布置关防,连忙护卫着闻承暻进去了。
冯修微还在后面笑:“这里又不是京城,你们也忒大惊小怪了。”
在她心里,西阳城和军营一般无二,这里哪有货真价实的百姓,各个都是大雍的士兵,太子的安全在西阳绝对无虞。
麒麟卫却学不来她的自信,将太子护送到冯府二门内之后,转身就要出去设置关防,谁知又被闻承暻叫了回来:“西阳能够军民一心、上下一体,靠的就是此地将领能够与百姓同甘共苦,从不倚势凌人。孤身为太子,更当以身作则,又岂能因为出行小事,就大张旗鼓的扰民。”
冯修微亲自奉了茶过来,笑道:“殿下还是这么体贴人,从不教我们难做。”
她打趣起当朝太子来亲昵又自然,可见他们表兄妹的关系要比表现出来还要亲近。
闻承暻接过茶水,打开一看,里面泡的竟然今年采的明前。冯家人从不注重这些吃穿琐事,他猜应当是施景辉孝敬的,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施大公子不是后日就要出发吗,怎么不见来府上辞行?”
提起未婚夫,冯修微完全没有一般女子的羞赧,仍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他来不来的,我上哪儿知道去!”
虽然她看起来若无其事,但语气中一丝抱怨仍然透露出了她对这位未婚夫,其实也不全然如同表面一样毫不在意。
冯修微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萧扶光,拿话岔开:“世子来就来了,还带恁多礼物作甚,也忒客气了!”
萧扶光笑道:“舍妹年幼,这些天多得贵府上照顾,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只能略备些薄礼,聊表谢意。”
领兵出去那么多天,冯修微忙得都差点儿忘记她嫂子之前的交代了,一经萧扶光提起,她不由有些讪讪:“其实关于令妹,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