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铮迟疑,“师姐——”
尹玉厉声道:“还不快走?”
“好,”薛铮不再耽搁,低声道:“我暂时在风回城东逸风楼左边的第一间宅子落脚,我等师姐的消息。”
尹玉待两人走了一刻钟后,才来到殿外,敲响高台之上的警钟。
不多会儿日出青嶂,晨光透过枝叶间歇洒落在丛间小道上,薛铮驻足,回望巍峨山巅。
年行舟也不催他,此时明月宗全宗上下注意力都在不久前突发的变故之上,没人注意这两名隐在密林间往山下而去的弟子。
片刻后薛铮转回头,“走吧。”
两人回到风回城内的住宅,已近午时。
年行舟烧了水,草草弄了些饭食,吃过午饭后,两人各自回了屋子。
薛铮关上西屋房门,上了塌,盘膝坐好,压下心中各种纷繁杂念,闭目修习羲和功法。
碧海潮生剑威力虽强,可令他难逢敌手,但论剑法之包罗万象,功法之浩渺磅礴,与羲和剑法还是不可同日而语,而羲和剑法以羲和功法为基,只有快速将功法突破到第三重,招式才能如年行舟一般挥洒自如。
前路扑朔迷离,他隐隐觉得这次的对手前所未有的强大,心头涌上焦灼之感。
这种时候,功法多进一重,就能多拥有一份应对和掌控局面的力量。
此前他体内的羲和功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一重,他咬紧牙关,勉力往第二重发起冲击。
经脉中滚过火一般烧灼的感觉,浑身的肤孔似乎被堵住,热力无法泄出,经脉疼得几要爆裂一般,薛铮额角青筋鼓起,眼睑急速抖动着,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
滚热的手掌被忽被人握住,陷在痛楚中的他听见年行舟在耳畔轻斥,“怎么能这样胡来,你没听说过欲速则不达吗?”
带着凉意的手指抚过他深绞的眉心,沿着高挺的鼻梁、艳红的唇角滑下,轻轻在他颈侧搏动处按了按。
薛铮猛然睁眼,一手钳住她的手腕。
少年的瞳孔内烧着暗红的火焰,眼尾亦晕上狞艳的红,身体烫得吓人。
年行舟轻叹一声,将他的手指掰开,回身去关好门窗。
她回到他身边,解开衣扣。
薛铮盯着她衣内紧紧裹缠的布条,拿起身边的铁剑,剑锋直接从下往上一挑,干脆利落地划开了厚厚的阻隔。
这一次,她一直注视着他,而他也一直注视着她,视线缠绕着,于朦胧的光线下捕捉对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他眼里溅落的火星似乎也灼烫了她,她终是扭过头去。
遥远的嘈杂和喧闹重入耳际时,薛铮坐到窗前打坐调息。
羲和功法虽未进入到第二重,但过热的内息已回归正常,经脉运行平稳下来,此刻他面庞红润,冷峻的五官漾着温意,眉角亦有几丝飞扬的意气。
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她回东屋换了衣服出来时,薛铮已坐在院子里,正瞧着杨桓的几页图纸。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一面抽开软剑拭擦着剑身,一面瞄了他一眼。
夕阳下少年眉目冷郁,正沉在心事中,修长傲人的身体裹在藏青色的衣袍里,身线极之刚劲流畅,透着一种凌厉而充满鲜活力量的美。
她静静欣赏着,直到他轻叹一声,将那几页图纸轻轻叠起。
“有什么发现吗?”她出声问道。
薛铮摇头,将那几页图纸递过来,年行舟展开一看,一时摸不着头脑,“噬魂花、千绝草?这是什么东西?”
她看着图纸上潦草绘制的植物图形,“你师父对这些草植还有研究?”
薛铮点头,“是,他闲时常会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草植,大概除了剑术,这是他唯一的一种爱好了。”
“你师父以前曾是什么剑宗或是家族的弟子么?是不是……”她斟酌着语言,道:“犯下过一些事,以至于死后他们都不放过他?”
薛铮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对师父的过去一无所知,甚至我自己五岁之前的事,也完全回忆不起来。”
他说着,朝她看过来,一看之下不由呆了呆。
姑娘刚刚沐浴过,换了一身霜色衣裙,衣衫质地上乘,裁剪合体,越发显得身姿秾纤得衷,腰若约素,湿润的黑发只松松挽了两束,余下披散开来,插了一只白玉梅花簪。
自遇见她以来,她不是穿着夜行衣,便是穿着男子的服饰,像这般身着柔约裙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同于一贯的硬朗利落,此刻她纤姿楚楚,霜色裙裾在腰下散开,如日光下一朵盛开的白荷。她低垂着眼,专心拭擦着手中软剑,长而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跃动的光影下整个人丰姿皎丽,袅娜中透出一种出尘之态。
天际浮云悠悠,身畔树影翩跹,他一时移不开目光,想说的话也不知飘去了哪里。
“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过……”年行舟拭擦完了软剑,合上剑鞘,若有所思道,“是你师父刻的字吗?”
“应该是。”他答。
“这么说来,他因为是叛逃者所以逃不过,”她停了一停,若有所思道,“那么你逃不过,你也可能是叛逃者。”
薛铮面色忧郁,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什么叛逃者,我只想知道,他们把师父的尸首劫走,会怎样对待?”他眉峰紧锁,微微侧头,望向远处的白慕山脉。
年行舟沉默一瞬,片刻后她将软剑合着剑鞘放在两人中的石桌上,“说说吧。”
他疑惑地转回头,“说什么?”
“说说你是如何悟出潮生剑法的。”她颇感兴趣地问道,眼眸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