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做什麽决定。」
白晓阳面无表情地将段屿的手放了下去,缓缓站起身,看着这个男人。
年轻人的动作很自然,没有颤抖,神情没有任何的痛苦麻木。这让段位斌有些意外,他笑问,「好,是我仓促了。」他目光来回扫视着二人,好奇地问,「那麽,你做了什麽决定?你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怎麽做?」白晓阳垂下眼,也勾了勾唇角,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松弛又淡然,他认真地说,「这问的什麽狗屁问题。」
段屿一顿,抬头看着白晓阳。
「我当然要救他。」不惧男人眼中凝聚的冷意,白晓阳往前一步,语句清晰地说,「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他。」
他见段位斌眼睛一眯,似乎有话要说,先一步打断,「你这番所作所为,我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不会放手,也不会放弃拯救。」——白晓阳是这麽说的。
声音坚定,分不清是大胆还是愚蠢,可眼神又清澈着,说明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不是疯了,也不是糊涂。
「真是藏了好久……还以为是什麽惊天动地的秘密。你能拿来胁迫我的,就只有这些?」白晓阳淡笑道,「是觉得我该畏惧,觉得我很自责吗?不会。」
他活到现在,有个几乎缠困了一生的问题,刚将它解决不久,怎麽可能一朝回到从前。
「我永远都不会再恨错人。」
也永远,永远都不会将不属於自己错误与罪孽,再一次加注在自己身上。
段位斌太不了解白晓阳这个人了。
白晓阳疗好了伤痛,是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但他本质永远都不会变——他还是那样一个『愚蠢』的人。一开始就是这样,因为无所顾忌,因为没有执念。
他遇到不公和压迫就是敢以卵击石,无数人说他没有自知之明,什麽背景都没有就敢和权贵硬碰硬,不惜影响自己的未来也要为朋友出头。
这些人说得没错,白晓阳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只要看到一丝希望,就会拼命去做,就会去努力争取。
即便前方是未知的危险,即便前方危机四伏,他还是会孤身一人就敢跑进京丰黑洞洞的後门,想尽办法拯救他在乎的人。
和一开始一样,他现在依旧什麽都没有。
——为了小森侑挺身而出,无穷无尽地打官司上诉,面对恐吓与威胁也不会停滞不前。
对朋友他尚且如此,对喜欢的人他更无所畏惧。
白晓阳从来都是这样,他什麽都不怕的。
无论这是被人诟病的缺陷,还是值得欣赏的优点。他不会变,永远永远都不会变。飞蛾扑火一样的喜欢也好,坚韧不拔也罢。自厌丶利他,却在困境也保持着自我。
「只会在自己面前示弱服软,露出最柔软脆弱的一面,这是段屿被他吸引的原因,是他痴迷这个人的来源。」
「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喜欢你,是因为你只是你。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你的。」
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
「伤害他不是我的本意,那我又为什麽要因此自责,」白晓阳眼睛清亮,他也觉得有趣,「我这辈子受够将他人的罪孽揽在自己身上了。他这麽害怕我知道真相,是因为如果我伤心难过,他也更加伤心难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到底为什麽要因为这三言两语的挑拨,就愚蠢地再去伤害他一遍呢?」
叔叔婶婶也打不垮他,Henry打不垮他,吴晟也打不垮他。
段位斌更打不垮他。
值得拿来威胁的也不过就是那些,付诸生命又能怎麽样?他被段屿从水里捞出来了,从他置放『玩具』的柜台上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好好地呵护着,深怕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只对他一个人道着早安与晚安,无穷无尽地偏爱。白晓阳享受他病态的占有欲,不是因为他是段屿的,而是因为段屿是他的。
「没有他我也好好活着。你让我走,我也永远不会放弃拯救他。」
「我没有和你对抗的能力,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又能怎麽样?既然你杀不了我,那麽最差,也不过是回到原初的生活。」他看了段屿一眼,「但和那个时候不同的是,我爱的人会永远爱着我。」
这就足够了。
「看这满脸的不理解,好像是在说我荒唐又幼稚。我不怪你,因为你不会明白。」
「你又不爱他,你怎麽会明白。你也没有被任何人爱过,所以更不会明白。」
白晓阳一步一步向前,直到站在段位斌面前,海风将他的脸颊吹的有些刺痒,天空繁星很多密,正如在文珊家相聚的那个晚上。
喜欢的人在身边,朋友围绕在周围,欢声笑语,香槟与宴席。那是最明亮温馨的记忆,即便在那一刻结束死去,也会觉得此刻圆满。
我遇到了你。
人生早已无憾。
「所以说,你这问的是什麽问题。」
白晓阳说:「我要他活着。也要这『一文不值』的爱情。」
白晓阳没打算真以这些话来『撼动』段位斌的想法,是因为他知道,对於这个人来说,讲什麽都没有意义。
但白晓阳目的本就不在此,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清晰地传达出了自己直白的本意:
段位斌是个贫瘠的空壳,他没有可以真正拿来威胁白晓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