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旁边一直沉默侍立着的、心事重重的叶三,也不禁侧目。
燕忱看着沉缅回忆的幕僚,似笑非笑:“要不,本王将她赐给你如何?”
韩易吓了一大跳,连说不敢,解释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事实上,是当时北静郡王的向往之色太明显,令在下印象深刻。”
燕忱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韩易讪笑:“王爷明鉴。既然那些人处心积虑将人送给您,说明林氏女身上定然有什么秘密。只要她在翌王府,便能引出其中关键。就算作为棋子,活着总比死了好。至不济,拿北静郡王怜香惜玉的多情性格作作文章,也大有可为。”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自个儿怜香惜玉,不忍见林氏女就这么死了?
燕忱扯扯嘴角,吩咐:“叶三,明日打发人去太医院,给府里的人请个平安脉。”
“是,王爷。”
韩易得偿所愿,心情甚好,调侃道:“阿三今日怎么了?拉着张脸闷不吭声,谁欠你钱了?”
叶三锋利的眼神扫过去,但完全吓不住这个没脸没皮的韩先生,又不能动手开揍,便只能不去理会。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出最关心的事:“王爷,魏道长他……怎么说?”
燕忱道:“还余一个月。”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叶三和韩易均是脸色大变。
“放心。”燕忱看一眼失去镇定的幕僚,轻飘飘道:“魏老道决计不会舍得本王轻易便死的。既然他处心积虑接近本王,说明本王身上定然有什么秘密。只要他有所图谋,便会千方百计为本王续命。”
韩易吁出一口气,虽然脸色沉重,但见翌王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调侃,便也稍稍静下心来。
叶三却惊骇道:“王爷您的意思是说,那魏道长不怀好意、有所图谋?”
燕忱眼中又露出那种捉摸不定的、令人战栗的寒意,缓缓说:“有所图谋,才是正常。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一股冷锐的气势自那端坐的翌王身上升起,令人心折,完全看不出他正被不知名的剧毒侵蚀,而只余一个月的生命。
暗流涌动
叶五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但明心堂里一直在议事,于是只能在侧厅耐心等候。他明面上是翌王的心腹,控制着整个王府的财政与人事大权,别说各处管理上的人,就是内院的大小主子都对他笑颜相迎;暗中又经营独属于翌亲王的产业,有属于自己的人脉。在外人眼里,他是威风八面、大权在握的翌王府二号人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论亲近他不及叶三、叶七这俩个近身随侍;论核心机要不及消息上的叶八、叶九;论武力不及叶四、叶六的一根毛;更不用提神秘的叶一、叶二了。
所以,在他们回事时,叶五只能等着。事实上,他对于权责范围内的事有很大的决定权,几乎不需要向翌王请示。相对的,他也就很少有面禀翌王的机会。不过,他没什么可埋怨的。毕竟他擅长的就是这些庶务,也喜欢那种八面玲珑跟人交际的氛围。能够受到翌王的信任、并赐姓为叶,便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何必再和同僚争这长短呢。
但是,在他等得又渴又饿时——侧厅自然备有茶点,但等着回事的人都是不敢吃喝的,万一主子召唤时尿急腹痛那可咋办?万一茶叶渣子、点心渣子粘在脸上牙上那可咋办?所以,叶五只敢在口干舌燥时抿一口茶润润唇。
——当叶六匆匆回府,并立即得到召见时,自觉养气功夫已经化境的叶五也有些浮躁了!可是,再浮躁也只能忍着……
明心堂内,燕忱听了叶六的回禀,有点惊讶:“跟丢了?”
“是。属下无能。”叶六满脸惭色。
燕忱沉思片刻,说:“那就算了。叶四暂时不能回来,你先替他的位子。”
“多谢王爷不罚之恩。”叶六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他没想到,办砸了差事不仅没有责罚,反而被委任了更重要的事。在隐入角落时,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回禀王爷,属下进来时看到叶五,他似乎等了很久。叶五是最后接触过林公子的人,或许会有线索?”
燕忱点点头,说:“叫叶五进来。”他扫了一眼这些心腹,为免他们误解自己的用意,做出多余的事来,便又补充一句:“以后若是碰见,不必深查,保护即可。”
诸人都是一惊,更加摸不准翌王的心思,但听声音冷肃,不敢多想,齐声应道:“是。”
于是,叶五进来时便感到气氛可怕,他跪下后,连头都不敢抬,用最简洁的话交待了赠送田庄铺子的经过,并将林辰的回礼——两个小小的瓶子——奉上,禀说道:“黑色瓶子里是解毒丸;白色瓶里是三颗回春丹,据说有祛除沉疴、愈合内伤的功效。”
燕忱看着掌中黑白分明的两个小瓶,看不出材质,倒十分精致玲珑。他先打开黑色瓶子,瞅了瞅,便倒出一粒淡褐色的药丸吃了。
“王爷!”
诸人阻止不及,大惊失色——他们的主子何时变成这般乱吃东西了?
燕忱感到一股辛辣的味道直落胸腹,瞬间化作千万缕,渗向四肢百骸,犹如无数细针穿透奇经八脉,又顺着血液回流心脏,继而逆冲而上,速度迅猛。燕忱不禁闷哼一声,口鼻、双耳甚至眼角都渗出黑血来。
这般可怖景象令明心堂内诸人都吓得脸色雪白。
“王爷!”
“快去请叶二先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