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心中疑惑一闪,未能深思,便觉身边的皇帝忽然震惊:“莫、咳咳!莫兄……”皇帝伤了肺叶,话未能说完便不断咳血。
陆小凤顺皇帝的视线望去,却见那神秘的中年男子毫无预兆地扑入刀光剑影中……
血雾弥漫,分不清是那中年男子的血,还是大内侍卫们的血……
血雾之中,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气息微弱,双眸却炽热异常,痴痴凝视着林辰:“长乐殿下……”
“都……住手……”皇帝扶在陆小凤臂上的手突然用力,费力忍住喉中的腥甜,“别伤……”
就算心中惊疑不定,但天子的谕令无人敢不遵从。
侍卫们退下。
林辰独立血雾之中,俯视着舍身救她的中年男子,声音冰冷:“果然有你插手啊,莫忧!哼,噬心盅……”
“对、对不起!”似乎因为林辰语气中冰冷的愤怒,肥圆脸上那细长的眼眸努力睁大,声音里满是惶恐与愧悔,“我……我不知道……白云城主和殿下……刚才也没认出殿下!不敢求殿下原谅,但求能为……”莫忧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眼里的期盼无比殷切。
林辰漠然注视着莫忧身周围绕的淡淡血雾,终于,她缓缓伸出了左手,莫忧眼中顿时迸出明亮的光彩。
淡淡血雾自莫忧身上盘旋着,越来越浓,然后汇成凝实的线,似有生命一般游向林辰抬起的左手手心,渐渐的,如飘渺的纱衣一般,萦绕在林辰身周,流转不定,诡异而又妖艳。
而那中年男子莫忧,随着生命的流逝,他那肥胖身躯渐渐变得修长,圆脸渐渐削尖,片刻之间,便从一个外貌平庸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容颜极致昳丽的年轻男子!然后,在在场所人震惊的、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又渐渐衰老、苍白,最终变成一具干尸!
“噬血盅?”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的清亮声音充满震惊,无视诸人移过来的视线,自顾喃喃自语,“这就是大哥曾提及的噬血盅吗?”
“你、你是谁?”那突然说话之人附近的侍卫惊问——原本是同僚的位置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少年代替,已经足够紧张的侍卫顿时如临大敌,纷纷出手,准备先拿下再慢慢问话。
“喂!我可没有恶意啊!”随着抱怨般的嘀咕,一位少年蹿到了众人视线中。只见他望着血雾中倒在地上的人,皱紧了眉头,薄唇也紧紧抿着,半晌才叹道:“曾经以厨艺名动天下的无忧公子,不是最痛恨盅毒吗?可眼下竟以自己血肉化为最恶毒、最残忍的噬血盅……”忽又抬头,瞬也不瞬地盯着林辰,质问:“你应该就是长乐公主了?为何要这么做?”
“长乐公主萧乐辰?无忧公子莫忧?”出身世家、对皇室秘闻有所耳闻的宫廷侍卫皆是心头一震,“但是,长乐公主和无忧公子一样皆以美貌名动京城,可眼前这女子的容貌也只称得上清秀而已……”
无论是少年的质问也好,诸侍卫的震惊也好,林辰——不,早在她性情大变时,便已不再是林辰,而是长乐公主萧乐辰——她全不理会,却缓缓抬手揭去了精巧的面具,露出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所有看清她容貌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而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却更是惊讶——那张脸上的伤痕,怎么似乎浅了许多?
“无忧,你是对的。”长乐公主俯身,左手轻抚过无忧公子由昳丽变为干瘪的脸,“过于美丽的东西,总会为自己、为所在意的人招来灾祸。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你总算不必再辛苦活着了。而我呢,将不会再有人能够找到我……”她轻喃着,周身的血雾越来越浓厚。
“住手!你疯了么?”皇帝惊怒,“竟然使用噬血盅?你有什么仇恨,都由朕来承担,不许牵连无辜!”
“萧中宇……”长乐公主缓缓起身,轻淡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怅惘,那纤弱的、无害的身影令人怜惜。皇帝的眼神一阵波动,惊怒不觉淡去。
长乐公主凝视着皇帝:“其实,我并不恨你,反而一直喜欢你。”
“朕明白。”皇帝的语气温柔:“无论如何,你都是朕最亲厚的妹妹。有任何事,都有朕承担。所以,辰辰,先停下来,好吗?”
“可是,白云城主在这里死去……”长乐公主的语气依旧怅惘,眼中的血雾悄然变浓,她轻轻道:“该由谁承担呢?他到这宫中的目标是杀你。难道,不应以这座宫城的毁灭、不应以这里所有的人鲜血,来祭奠他的逝去吗?”
“啊!”
惊惧的喊声似乎是为长乐公主轻柔却血腥的语意作注脚,众人被这突兀的声音激得心中一跳,待看清发生何事时,更加寒毛直竖——只见几个侍卫脸上都是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全是血……不知不觉中,他们竟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别碰他们!这些人是被血雾沾到了!已经成为盅人!要在他们炸成血雾前杀掉!”那名突兀冒出的少年一边大喊,一边挥剑,将那已经失去神智的侍卫斩杀。几道肉眼难辩的血线自倒下的尸体中飞起,又被眼疾手快的少年一剑绞成淡淡血痕,湮灭于阳光下。
宫廷侍卫训练有素,虽一时惊乱,立即又恢复之前的严整。且有了少年的提醒,对于这血噬盅有了大概的了解,虽觉棘手,但不至于毫无头绪。
陆续有侍卫被越来越浓的血雾沾到,化为血人被同伴杀掉;或者将不及反应和一时犹豫不忍下手的同伴牵连其中。少年紧抿了唇,目光紧盯着罪魁祸首,正待冲入血雾。忽然一道凌厉的剑光生生劈开血雾,如雪一般白的身影,没入了濛濛红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