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榕赶紧低下头羞红了脸,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说话的人,平日她几乎不怎么离开钟离府。
“榕儿过来。”既然问道了,钟离桦朝着她招招手,她上前一步优雅行礼,钟离桦介绍道:“子昇,你一直不在京中未曾见过,这是舍妹钟离榕。榕儿,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苏成韫苏小将军,今日的宫宴便是为了他。”
原来他就是苏成韫。
钟离榕赶忙问好:“早听闻苏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虽然她的礼仪和规矩让人挑不出什么,但语气中带着淡淡地疏离感。
苏成韫十分惊讶,他低声凑近钟离桦问道:“我之前怎么从未听闻你有这么一个妹妹?我记得我离开长安之前去过钟离府,府上就你一个整日拿着书的娃娃。”
听完苏成韫的话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钟离榕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榕儿年纪要比你小上几岁,她出生时身体弱,父亲母亲便把她送去山中跟着神医学习,十岁时候才将她接回,我记得正好是你跟苏老将军离开长安的那年,所以你没见过榕儿也不奇怪。”
钟离桦简单解释了几句后,他便借口去寻钟离夫人便带着妹妹匆匆离开。
站在他们身后目送的苏成韫忽然勾起唇角:“这小子,怎么还是一说谎就紧张……”
按照宫中的规矩,钟离榕和钟离桦坐在钟离夫人身后的位置上。
宫中的花草都是特别由温室精心呵护灌溉,花费数金,乃是寻常人家无法承受的,所以宫中常年花团锦簇、绿树长青。而今日的华清池旁边几乎半个长安的世家闺秀都齐聚在此,金盏玉露极尽奢华。
初春的风还是很大,钟离榕轻咳几声,引得哥哥频频侧头关切的看她。
“皇上驾到。”
传令公公的声音很尖锐,老皇帝在贵妃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来。
他们这位皇帝今年已年逾半百,但那周身天潢贵胄之气着实让人不敢抬眼直视,所有人都伏下身子迎接着皇帝入座。
“起来吧。”皇帝坐下后使劲儿喘了几口粗气才将气息喘匀,等到众人落座,他眯起眼睛环顾全场似是在寻找着谁,直到那一身红衣的苏小将军缓缓走进来后,皇帝顿时眉开眼笑的唤他:“子昇,快过来给朕看看。”
苏成韫气宇轩昂的走上前:“臣苏成韫拜见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
“你个臭小子,在战场上受了这么多年的风沙之苦,怎的还生的这般白净?当初朕就说你娘定然是把你生错了,你应当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才对!”皇帝捋着胡子满意的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是和蔼的长辈一般,眼中却满是赞许和疼爱。
苏成韫也不像其他人一般见了皇帝如同见了猫,他打趣的对皇帝说道:“回陛下,臣的父亲说过,若臣是女子,那定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丫头。”
皇帝被逗得大笑:“好好好,快去吧,今日因你归来才在这华清池旁设宴,朕的玉音阁还特意编排了新舞迎接,你定然要多喝几杯才好。”
“对了,哪个是钟离家的小丫头?”
钟离榕还在出神,忽然察觉一丝异样,她抬头一看,众人的目光竟然不知何时聚集在她身上。钟离夫人侧过头唤她:“榕儿,陛下在叫你。”
陛下?钟离榕一惊,连忙起身上前:“臣女钟离榕拜见陛下。”
她还未起身,便听见四周的议论声。
“这就是钟离家的嫡女?她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你没听说嘛,这钟离榕和她哥哥完全不同,是个无盐女,每天都以面纱覆面,没几个人见过她的脸。”
“我听闻之前有个公子偶然见到了她的脸,被吓得一夜未眠。”
……
传言当真是可怕。
“小丫头起来吧。”陛下看着跪在下面的钟离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朕听贵妃说起过你,这是你第一次入宫吧?”
“回陛下,臣女此前身体不好,怕惊扰了圣驾,所以才一直未进宫拜见,还望陛下恕罪。”钟离榕本就身材纤细,微风吹过,更显得她娇柔纤弱、我见犹怜。
陛下倒是并没有怪罪怪罪之意,和蔼的说道:“无妨,小丫头总是要娇养些才好,去吧,好好玩玩,别拘着自己。”
“今日是为苏家将士们接风洗尘,更是庆贺我朝守军大获全胜,朕与大家同乐。”
琴瑟鼓乐声起,玉音阁的女官们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间,钟离榕听见旁边不知是谁家的娘子的谈论声:“陛下似乎是想要把苏家纳入长安四大家族中。”
钟离榕手微微抖了一下,她赶紧稳住心神屏住呼吸听她们继续说。
“不是只有三大家族吗?”
“我记得很久以前长安本是四大家族的,只是那慕容家被灭门,也是可惜。”
“嘘,慎言!那慕容家当年意图谋反,不知道是敌国还是什么人将慕容府……唉,如今原本归于慕容府的那些产业都被其他三家瓜分殆尽,就连慕容府怕是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我记得当初那慕容府的小姐乃是长安第一美人,小小年纪便生的如花朵一般,她也死在了那晚,实是可惜……”
钟离榕冷笑着将杯中的果子酒一饮而尽,试图用冰凉的酒水平息她心头的怒意。
早就该明白了,世人皆如此,一旦消亡了,那生前身后名便有活着的人替他们书写,哪怕是妄言也无人知晓。
有心替亡者辩护的却有心无力,只能隐忍躲藏,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