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我回家都会再洗一次澡的,在白塔只是随便冲一下。”话毕,隔壁的水声停了下来。
噪音少了一半,温度则上升了一倍。
热水兜头淋下,没有了冰冷水汽的干预,靖霖被蒸出更多的汗。他垂着眼,视线无意识地飘,突然,门缝的光少了一些,似乎被什么挡住了。梁翊盯着门板,说:“慢慢洗,我在外面等你。”
靖霖:“好。”
门下的阴影消失了,半截光重新投进来。他后知后觉感到热,明明是为了把身上的汗洗干净,反倒越洗越粘腻了。靖霖抬手把开关往左旋过去一些,躁动的因子瞬间被压了下去。
“走吧。”他从淋浴间出来,在更衣室找到梁翊。对方正靠在储物柜上,双目发愣地看着白墙。
梁翊转过头,看见跟自己同款不同色的t恤松垮垮地挂在靖霖身上,领口过大露出大片脖颈,被热水蒸得白里透红的肌肤与白t的颜色对比鲜明。梁翊不自然地抬手帮他理了理衣领,又把他的针织外套披到他的肩头,眼睛别到一侧,“别着凉了。”
“谢谢。”说着靖霖把一个东西放到梁翊手上,是那套小小的洗护套装。
“噢,没什么。”梁翊把洗护套装放回储物柜,这是它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使用了,以后的命运只能呆在哨兵的储物柜被当作气味纪念品。
白塔发的灰色运动裤是束脚的款式,得益于此,两人虽身高有差距,靖霖也能穿上他的裤子。
“还挺合身的。”见梁翊一直看着裤脚的位置,他挠了下脖子说。
殊不知对方在看的是裤脚下那一圈白得发亮的踝骨,梁翊轻咳了一声,道:“跟你的皮鞋可能不太搭,我去后勤处给你拿双鞋,在这里等一下。”
反正都是回家而已,不搭也没什么。靖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风风火火跑出去了。储物柜柜门没关紧,梁翊跑动时带起一阵风,铁门嘣一声响。哨兵果然就是一整天使不完的牛劲,靖霖摇了摇头走过去关柜门。
按了几次都没按进去,似乎被什么堵住了。门已拉开,叮叮当当的东西应声掉落。
靖霖蹲下身一一捡起,他疑惑地举着看,是啤酒盖一样的东西。蓝色漆身已经生锈了,翻过去盖面也十分模糊,三个字的产品名称只剩下一个三点水偏旁和一个少了一半的宝字。
他把其他几个盖子翻转,七零八落的笔画勉强拼凑出一个名字——源之宝,是一种营养剂饮料。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也常常喝这个,倒不是他主动买来喝的。而是因为一次特训晕倒,被查出营养不良,校医强制给他开了单子,让他每天去领一瓶,看着他喝下才让回教室。
不过这盖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有什么好收藏的?
梁翊拿了一双白球鞋回来,“蹲在地上做什么?”
“抱歉,我弄掉你的东西了。”靖霖仰起脸,捧着一堆生锈瓶盖,眉头微皱表情无辜。
梁翊一怔,眼帘眨得非常缓慢,说:“没事。”然后一把把人拉了起来,“穿鞋吧,地板凉。”
“好。”
靖霖接过鞋子穿上。
梁翊:“还合脚吗?”
“刚好是我的码数。”靖霖有些惊讶。
“那就好。”
晚风悠扬,吹得蓬松的发丝飞舞。靖霖的头发有些长了,被扑了一脸,他懊恼地拨开,随口问:“为什么你要收集那些瓶盖?”
梁翊没有马上回答,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到对方一根竖起的头发上,“纪念吧。”
“纪念什么?”
换作以往,靖霖是绝对不会好奇去打听他的事情的,或许是邢一鹤今天的话起了作用,让他冰封的内心出现一道裂痕。或许除了是同一个屋檐下不熟悉的合法伴侣外,他还能跟梁翊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把疑问脱口而出——有点点想要了解这个人。
“唔——”漫长的停顿与思考后,梁翊说:“纪念一段只有我自己记得的时光。”
“是怎么样的?”
“你想知道?”梁翊停下脚步,目光灼灼。靖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遂又补充道:“难以启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梁翊微微笑了下,“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搭档向导
那一年,十七岁。
在圣所军校的第二年。
经过一个学年的基础训练,从第二学年开始哨兵和向导就要分配到一个班,为将来的协同作战进行搭档熟悉。无论是军校还是放眼整个联盟一向都是哨兵多,向导少,级别高的向导就更可遇不可求。
老师按照向导们的精神力等级,以及个人意愿,为每一位分配了一个或者多个哨兵。
梁翊被分配到一位高级别的向导,多少人眼红都求不得,可是没过多久他却跟老师提出更换搭档向导的要求。分配早就结束,没有其他合适的向导可以安排。
老师犹豫了下,告诉他还剩了一个级别不高也不低的,但是对方明确拒绝了搭档训练。
梁翊:“那他一个人怎么完成作业任务?”
“他很聪明。”老师没有多透露更多,只笼统用一句聪明概括。旋即,梁翊咧嘴笑了笑,聪明,就是最佳的优点,“把我名字写到他旁边,我会说服他的,谢谢老师。”
从老师那里仅得知了姓名这一个有效信息后,梁翊马上展开游说工作。
“我不会跟你搭档的,你放弃吧。”他拒绝得毫不留情,梁翊甚至追到了向导宿舍楼。接连多日,连宿管都看不过眼出来劝一嘴,他仍是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