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断断续续听完,神色各异,大抵也没想到,他会那般闲,众人沉默了一阵,封三夫人手帕捂着嘴笑了笑,先道:“原来还真是误会。”
封胥笑笑,神色无异,但脊梁明显没了最初进来时挺直。
封二夫人闭了一下眼,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见他言语间似是已经接受了云冉,倒是意外之喜,夫妻之间闹一闹倒也无妨,但也该有个度,“想必云冉误会了,明儿你自己去姜家解释清楚,顺便把人带回来。”
等不到明儿了,再等下去,指不定他又会多出多少条罪状。
封胥起身,匆匆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完换了一身常服,昌都此时已进入了春季,繁花盛开的季节没了严冬的寒冷,出去时没披大氅,一身墨色配白鹤的圆领衫袍,腰系玉带,铠甲一褪,从威风赫赫的年轻将军变成了富贵公子哥儿,上马车前硬是被封二夫人塞了两个竹篮,提着刚做好的茶点,赶去了姜家。
封胥回京的消息,姜家都知道了,料着头一日回来很多事情要忙,也没紧巴着上门去找他的不痛快。
谁知他们不去找,他自己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姜嵩和姜三夫人刚睡下,便听门房来报,说封二公子求见。
不是封将军,是封二公子。
姜嵩因这一桩婚事,如今被调到了兵部任侍郎,若是凯旋的战将封将军来找他,他不仅要见,还要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但今夜过来的人是封二公子,见与不见就看姜家自己的意思了。
姜嵩本还在犹豫,听身旁姜二夫人愤然道:“他还真有脸找上门。。。。。。”刚坐起来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扬声同门房回道:“让他回吧,就说我歇下了,今日天色已晚,不便议事,待明日天亮,我姜家登门拜访。”
若他封胥没干这档子事,就凭他这回凯旋,姜家必会高高兴兴地接待,可自己家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还在娘家住着,稍微一问就哭,这一个多月来,姜家人跟着她一块儿心碎。姜嵩原本就是个倔脾气,若想走捷径谋官职,当初也不会干了十七年都没升迁。
他也不怕得罪封家,身上的官职还回去就还回去,这口气他们不受。
灯一吹,豁出去了不管,半个时辰后,门房的人又过来了,隔着门扇,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老爷,三夫人,“封二公子还在前厅,说天色黑了路上看不清,不便回去,老爷和夫人尽管歇息,天亮后也不让你们跑一趟,他就在前厅等着。”
这是耍赖皮了。
姜嵩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道:“他愿意等就等,我一身老骨头,夜里不睡,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料想着自己三番拒绝,他也是有脸的人,知道进退,也该自己走了,天色刚开了个亮口,人还没醒呢,这回不是门房,许是知道这差事儿难办,交给了他身旁的小厮,隔着门扇小声唤道:“老爷,夫人。。。。。。”
被吵醒,姜嵩眼睛都睁不开,劈头就道:“怎么?这么早又来了?”
小厮顿了顿,“封二公子昨夜没走。。。。。。”真在前厅过了一夜,也没让人前去伺候,自个儿搬了几张椅子和木墩拼在一起当成床,早上下人过去一看,见其睡得正香。
姜嵩愣了愣,这回是真爬起来了,匆匆忙忙把衣裳往身上套。
姜三夫人也跟着起来,“他这是何意?想博取咱们的同情,好把这事儿掩盖过去,他想得美。。。。。。”
“先去见了人再说。”姜嵩催她,“快,起来帮我梳头,这人用兵诡计多端,人岂能是个善茬?别找不上他的短,反过来落个怠慢战将的名头。。。。。。”
姜三夫人一听,赶紧起来,一番折腾,两人如临大敌。
姜嵩急忙过去,一脚踏入门槛,瞟了一眼里面的人,椅子和木墩已经被收拾好了,人正端坐在一把圈椅内,熬了一夜,精神也不见半点倦态,还是如当年一般,意气风发,看向在那椅子上睡得极为踏实。
心头有气,尽管知道大局为重,姜嵩语气还是带了一股冷淡,问道:“封将军此次造访,不知是何紧急之事?”
封胥起身,把跟前的两个竹篮递了过去,笑着道:“晚辈给岳丈大人准备了几盒点心,可惜都凉了。”
姜嵩听出了他言语里的不满,凉了就凉了,他一个商户还稀罕他那几个点心不成,心头如此想,面上却是一派礼貌,“还请将军见谅,咱们上了年纪,歇息得早,才刚得到消息,不知将军连夜登门,有何要紧事?”
主人之间的明枪暗箭,横竖都是小厮背锅。
他没接,封胥便把竹篮又搁了回去,吃了一夜的闭门羹,也没那个耐心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道:“我与四娘子的事,实乃误会。”
姜嵩目光一顿,险些脱口而出,能有什么误会,人都回来了,起初他还不信,这一个多月过去,每回见她都是以泪洗脸,还能有什么误会。
事情的真相,在封家面前都难以启齿,到了姜家,更是烫嘴,可又不得不替自己辩解。
他从小便是孩子堆里的王者,流血流汗可以,流泪低头不行,高傲惯了,这辈子都没这般难受过,麻木地重复道:“这事是晚辈不对。。。。。。”
—
姜嵩进去后,姜三夫人便一直在外面的廊下等,本以为两人会大动干戈,人她都安排好了,若是打起来,立马去报官,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看他封家丢不丢得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