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说这些,你想知道太子的事,来问我就好,何须耽误旁人当差呢。”他喝口茶,“临淄王入夜潜入浮云殿,我跑马回来找你,见到了。后来,派人打听,知道不少。”
崔冬梅不知,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早,慌乱之下,缩了缩手,却被杨恭用力握着,不放开。
“知道了,又如何呢。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不知,我们一门心思盼着有个孩子,一起向前走,一起过后半辈子。日子很长,年生日久,有的东西越来越重要,有的东西越来越不重要。
我只需知道,你一直陪着我,一直愿意陪着我就好。
可我偏生知道了。贵为帝王又如何,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痴妄,有不得,有遗憾,还有不甘和懦弱。”
听到这里,崔冬梅泫泫欲泣,早些时日心中那几分不安和不甘,消散干净,唯余绵绵心疼。
“我若是拿着密信,杀过来问你,亦或是去问临淄王,又能有个什么结果呢。漫漫长夜,昭昭天明,糊涂一些没什么不好。
我活了这半辈子,长姐离我远去,柳五娘子,不说也罢,而今,我只想将你留下来。
早几天,你来问我,我定然说不出这番话,我会犹豫,我会徘徊,我会在前朝安定、家国继承,与你之间,反复思量,重重考虑。当夜之事,若是重来,不会是那样,因为我想明白了。
原谅我,好不好,曾经,我在你和旁人、朝政安稳之间,犹豫不决。”
崔冬梅摇头,不断摇头。事出突然,陛下又是堪堪得知,如此行径虽有欠缺,却是瑕不掩瑜。
“如今,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们一道,好好将孩子养大,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小娘子想来是有些糊涂了,依旧摇头。
杨恭没有丝毫不耐,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傻姑娘,你不点头么?”
她偏头过去,不欲使人瞧见她双眼微红,泪如雨下。
杨恭起身,高大英武的身躯靠近,挡去多半光亮,令崔冬梅躲在四下围挡的暗处哭泣。
“哭吧,没人瞧见,我们小娘子,还是京都最为耀眼的小娘子。”
051
打从那日掏心掏肺闲话之后,崔冬梅内心深处的不甘和委屈,消散泰半。原来,贵为帝王,也并非无所不能,并非当机立断,他也是个寻常人,会有犹豫不决,会有害怕。
前朝的消息愈加热烈,崔冬梅反而能和杨恭好好说上几句话,不再如从前一般,三两句话便要吵吵起来。
及至临淄王出京这一日,杨恭早早起身,沉默用过早膳,出门。虽他不说话,可崔冬梅明白这人定然心有不舍,遂悄然上角楼安慰。
是夜,还不等杨恭回到正阳宫,崔冬梅怕他多想,遣人去立政殿请。
掌灯时分,正阳宫前悠悠长廊,蜿蜒逶迤,深红廊柱泛着点点金光,照亮迷茫之人归家的路。
杨恭脚步迟缓,踏在青砖之上,负手而立于廊庑吹风。
眼前,漆黑一片中暖黄灯火摇曳,迷蒙不清。窗户纸上透出小娘子纤细柔美的背影。瞧不见是何装扮,可那摇晃耳坠,依稀可闻的欢声笑语,使人不禁嘴角上扬。待得转过隔断,见她安安坐在矮踏,手中握着针线,像是要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