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崔冬梅断断续续否认,“我不是……我,不害怕……我知道二哥哥待我好,极好极好,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对不住你。我只是想……”
翻来覆去,除开不能径直出口的话,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个什么。
杨恭一手揽住她后背,一手替她擦眼泪。她的泪,就这样在他眼前流淌,困住满眼春风,更是困住他升腾而起的怒气。
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想要问个明白,可见她顾左右而言他,泪光莹莹,他的一颗心,突然碎成朔风裹挟而来的风沙。
碎裂得,早已没个全乎样。
“不怕,没什么要紧的。对你好,我愿意,你知需做你自己就好。我们之间,没有对不住对得住这一说法。能遇见你,能与你成为夫妻,共度这些时日,已是天大幸事。冬梅,莫怕,我是大邺君主,世间之事,任我宰割,你在我身侧,我能做的,你也能做。如同此前临朝,刊发文书,官员调令,你不是也下手了么。
天下之事,没有你办不到的。
莫要害怕,我许你世上无双。”
回应他的,只有崔冬梅的泣不成声,以及喃喃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身孕?
为什么待她这般好?
“我是陛下,天下之事,只要我愿意。”
041
杨恭不知她为何担心,耐着性子劝了许久,哪知小娘子哭得越发厉害。眼角的泪,仿若梅雨季瓦当顺流而下的雨水,连绵不绝,豆大一颗。落到地上,于腾腾水凼中溅起涟漪。
一宿未眠,翌日一早杨恭分派朝政,说是去清泉宫小住,令太子监国,左相辅佐。如遇不决之事,快马报与清泉宫。五日后启程。来得快,去得快,一时多方人马毫无准备。
得信的第一刻,太子杨琮命人将东宫库房中,一破破烂烂的册子找出,收拾得像模像样,快马加鞭先于崔冬梅一行安放于清泉宫某处。
这册子乃女子所用花样子,当中仕女图、花鸟图、走兽、百禽,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坊间闲话,奇闻传说,也有不少。
陛下亲手绘制,精美绝伦,举世无双。
早年杨琮堪堪过继不久,恰遇陛下定亲。
柳五娘子是个怎样女子,陛下如何相待,杨琮知道得只多不少。从前他不关心,而今却是不一样了。
事关前程,该利用的都得利用起来。
哪知这消息被刘三娘知道后,背地里嘲笑一番,“蠢货!如今这般境地,还当崔二是个情爱至上的蠢货么。女子心悦于人,才会对他有所关注,有所期盼,有所嫉妒。源于情爱,灭于情爱。”
最后,刘三娘见不得他蠢货模样,刻意去天光殿提醒。
“殿下如此安排,还不如带上太医,一碗汤药下去,不论崔二疑似有孕的消息是真是假,那也只能是假。永绝后患,上上之道。”
杨琮仅捏着茶盏,用力地指尖发白,毫无血色,嫌恶刘三娘,“狠心的妇人!”
她大笑一声,“我心狠,总比你茍且腌臜要好上许多。自古以来,后妃就没有合离的先例,如若不然,我可不会在这里陪你等死。拼死一搏,或有一线生机。殿下,你说呢。”
说到最后,她面庞似鬼魅,幽幽泛着黑气。
“你已经送人过去了?!”
虽是问话,可杨琮放下手中的茶盏后,纹丝不动。想要成为刽子手,却害怕沾染血腥之气一般。
见状,刘三娘毫不留情嗤笑,“果真是个狗东西,即便是大公主所出,照旧流淌杨家人的血脉,杀人不眨眼。”
踱步朝窗棂走去,半个身子靠在窗沿,看向庭院中一抹苍翠,鲜嫩欲滴,蓬勃向上。
她刘三娘打从勾搭上杨琮开始,注定是一条瞎眼的不归路。
……
话说五日后,崔冬梅和杨恭二人,浩浩荡荡前往清泉宫,一路上,她多番询问,为何突然如此,回应她的只有男子轻笑。崔冬梅急眼,哼一声扭头不看他,自顾自生闷气。
杨恭许是觉得她目下模样,不同寻常,有些好笑。
“你此前极为爽利,急脾气,现如今不知怎的,脾气越发古怪起来。已然说是带你来散心,你不信,再问。没问出个心中所想答案来,生气了。你越发爱生气了。”
“你嫌弃我不是?你说,是不是?这才多少日子,你就嫌弃我了。那日谁说的,要给让我好好活着,趾高气昂地活着。才五六日,就忘却干净不曾?”
被人数落,杨恭不敢回嘴,“我何时有过这等想法,你与我而言是何意味,你还不知道么。”
霎时间崔冬梅想到昨夜的话,一时翘嘴,眼尾带风。
又想,不能如此轻易过去,要让他再说来听听,努力压下笑容,“不知道,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杨恭:……
“昨夜谁在我耳边说的,小心肝儿,是谁来着?”
崔冬梅哪里会放过他。夜间说情话,白日也要说。说得杨恭面色不自然,微微泛红。
“哟,害羞了。我怎生不知道咱们陛下是这般人物。”
她仔细盯着杨恭面皮,不停说话,不断靠近,呼出的热气萦绕二人四周。原宽阔舒朗的马车,登时逼仄,似胸口碎大石,喘不过气来。
杨恭受不住她步步紧逼,些微挪开。
崔冬梅那里是见好就收之人,当即跟上,在耳畔嘘嘘念叨,“二哥哥,小心肝儿呢……啊!”
话犹未了,就被人一把箍在后腰,猛地靠近他。崔冬梅忘了喘息,“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