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宿恒顿了顿,明明想说什么,最终一点头,直接回里间去了。
栖真见他干脆,很是松口气。他要坚持让她里面睡,她还要挖空心思怎么拒绝好。
这便轻手轻脚将四把椅子并在一起屈身躺下,这一天过的,当真累极,没多久她就熟睡过去。
风宿恒初回太子殿时裁过人手,留下的宫人知道规矩,不经传唤不会前来打扰。是以第二日自宿醉中醒来,步出内殿,见一娇小的身影蜷在椅上时,风宿恒着实楞了一下。
走近一瞧,见这姑娘两手侧枕脸下,睡得像个畏寒的猫。身上还套着不合身的亵衣,长袖耷拉,裤腿倒是卷上去,露着一双雪白的足。
风宿恒避开视线,转首看室内。
桶还在,脱下的宫服挂在桶壁,湿糟糟的,就不像个能穿的样子。
他轻手推门出去,在园里逮着戦星流,开口就是让他弄套女装来。
“我去弄?”戦星流指着自己,见风宿恒眼风扫来,忙道:“行,我去我去。”又凑近神秘兮兮地问:“殿下,是不是……啊?”
风宿恒拍掉他搁到肩上的手。
戦星流嘿一声:“又不是什么坏事。”
风宿恒默了一瞬:“惯得你。”
便也不要戦星流弄什么衣服了,他兀自回去殿里。
栖真睡醒后发现身上盖着松软的棉被,桌上有净水、布巾和隔水温着的吃食,昨日穿的那套宫装迭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而风宿恒已在园里等了她一上午。
没等开口,太子就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带她重回寝殿,施了个法术,推开墙上出现的一道小门:“里面。”
于是经过奇遇纷扰的一整日后,栖真终于在这间太子设下的异度密室里,再次见到两个躺在榻上的孩子。
风宿恒解释道:“留了三分神识便是活体,他们不用进食,也无需照顾。我施了一层安眠咒,不出意外的话,可保他们在此睡上三月无虞。”
栖真眷恋地看着小包子,撸了撸他的发,又给两个孩子掖好被子,问:“若有意外呢?”
“这间密室为我所创,我将口令留给星流。万一我出事,他也能打开这里。”
言下之意,若此趟公差他回不来,还有戦星流,所以她完全不必担心。
可栖真担心的根本不是太子,他那么强一人,怎么可能出事。她担心的是:“若这间寝殿也塌了,密室还能打开吗?”
她话音刚落,风宿恒脸更臭了——那是想翻她白眼,又碍于身份不至于真翻的闹心,片刻才道:“我会在外面加固一层结界,保其地震不塌,无人能进,行了吗?”
栖真这才放心:“多谢殿下。”
风宿恒关闭密室,见沈兰珍行礼要走,终是嘱咐一句:“此去神明大宫路途遥远,人多眼杂,没法每日指点你,按学自行打坐吧。”
栖真笑着打包票:“徒弟不敢偷懒,必定勤加练习。”
她一脚即将跨出殿门,又听身后补来一句:“遇上热症再犯便来找我,别像……”
太子话行此处,戛然而止。
栖真转首等他说完,却见太子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栖真丈二摸不着头脑,再次道谢,告退回萤蕊宫去。
照说觐见神明大宫,贵卿尽出,应该是举朝大事。仪仗整肃、随行配给都该秉承最高仪制。
但洛尘提醒嘉和帝,之所以有此行,盖因炼魂鼎失效所致,大张旗鼓反增民间妄议。况且时间紧,他们一路缓行不打紧,皇后神识却等不得。是以圣上拍案,最终一行队伍收缩为九主十八仆,在护神大殿行完践礼,拜别尊上并九卿,于嘉和二十三年仲秋皇城偏门出,向东行。
即便如此,仍是长长一队车马,洛尘和太子堪称双壁,并行于前甚为亮眼,一出宫便遇百姓跪拜,直到傍晚才挪出城。
皇城百姓不知何人出宫,为何出宫,但路遇皇家车队皆满心欢喜,自发行礼,看得栖真啧啧称奇。
及至出了皇城,栖真撩开车帘向后望,高耸的城墙上刻有“金光万丈城”五个大字,纯金筑身,暮色下灿灿生辉,简直闪瞎人眼。
原来大容皇城唤做金光万丈城,名字好不气派。
栖真遥望视野里越来越小的城门,默默与小包子道别。
初落大容,她在黑暗森林中独自摸索,及至今日虽有缺憾,但说实话,已然是受了天大的眷顾。而这次无论前路如何,她一定要将小包子神识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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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真默默在心中打气。
…………
尊长不在,一群小的出了宫,脱了严肃的皮,像出笼的鸟儿一般唧唧喳喳。领头的洛尘和风宿恒受了感染,眉角眼梢也是轻松的。
当晚队伍入住城外官驿,栖真默默一估算,好像今天都没走出十公里。
若是徒步,她一天都不至于只走十公里。
晚膳时众人聚在官驿大堂围坐一桌,常璐居然拿出宫里的神仙酿,引得赖俊青和英迈迭声叫好。
大容压根没有守丧的习俗,国丧期间也不禁酒,全当节庆对待。即便神官长和太子殿下身上担着责,只能浅尝一杯,都没能阻止少男少女们开怀畅饮。栖真旁观,只觉十六七岁的青春如此明烈,离她却很遥远了。
席上常璐问起后路如何,洛尘说此地一路往东千里,二十日左右可至海边换大船,再往东去七八日便是神明大宫。
常璐一听不乐意了,说路程太短不够玩,引众人一阵哄笑。
栖真一听,也不乐意了。
陆路一千里也就五百公里吧?要是自驾的话,满打满算只需要一天好吗!如果骑马,打个折,也就四五天,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