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爽快地应了。
待她走进里间,才发现其中摆放着几张陈旧简陋的床榻,榻上躺着的,应当就是傅昭所说的那些情况较为严重的病人了。
除此之外,棚中还有几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衣着打扮,应当也是来此处帮忙照料病患的医师。这些人刚才都听到了傅昭与阿柔的对话,虽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女子,却都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阿柔为人爽朗直率,又聪明能干,很快就融入其中。
在帮忙的过程中,阿柔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傅昭的事。
正如先前傅昭自言所说,他虽是官宦人家出身,却并不向往官场,反而喜爱钻研医术药理,后来便拜入黛山陈老先生座下学医,又见许多穷苦人家的百姓,因看不起大夫而病死,便在学成之后为自己定下一个规矩——每隔三个月在城中义诊一次。
傅昭的这一行为,虽说在某种程度上损害了城内医馆的生意,但因其为人谦和,又不慕名利,竟自掏腰包,主动补贴医馆损失的盈利。如此一来,城内几家医馆的老板再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履履派人手来帮助傅昭,定州城上下的百姓对此更是无不称颂。
阿柔心中暗道:难怪这棚中的人对我如此友善,看来是沾了傅昭的光。
地动
义诊结束之时,天色已晚。傅昭来到木棚里间,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地对阿柔说道:“今日多谢姑娘帮忙。只是说来惭愧,我先前总说要偿还姑娘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是越欠越多了。”
阿柔笑了一下,说道:“这有什么,能帮到这么多人,我也不枉来这一趟。”
傅昭温声说道:“真是意外,当初林中初见之时,我原以为姑娘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几番相处之后才发觉并非如此。”
傅昭永远忘不了,那日在林间被匪徒劫持之时,高束长发的少女如鬼魅一般闪身出现至匪首身后,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银色短刀划开他的脖颈,一刀毙命、狠辣决绝。傅昭学过医,自然也见过死人,这血肉模糊的画面倒是并未引起他生理上的不适,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阿柔看透了他的想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莫非你以为我是个不留情面的杀人狂魔?”
“不不不,绝非如此!”傅昭慌张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傅昭蒙受姑娘如此恩情,又岂敢这样想姑娘?”
“不必那么慌张,我开玩笑的。”阿柔说着,转而看向木棚里间躺着的几个病人,问道:“他们今夜留在此处吗?”
傅昭点了点头,“留在这里的,大多是病况较为严重,家中又没有亲眷看顾的人。我不放心他们,便让他们在此处留宿一夜,若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好及时处理。”
“原来如此,你也是有心了。”
傅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只是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而已,不值当什么。啊,对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姑娘不回客栈休息吗?”
“不着急。”阿柔说道,“我明日便要离开定州了,正好遇上你义诊,今夜便留在此处略尽绵薄之力吧。”
傅昭愣了一下,“姑娘……明日就要离开了?”
“对。”阿柔点了点头,“我此番来定州就是为了打探陈年旧案,如今已询问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没有在此处停留的理由。”
“没有理由吗……”傅昭低声自语道。
阿柔见他有些失落,便安慰道:“你帮了我许多,我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往后若得了空,定会来定州看望你。”
傅昭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可我不知姑娘身份,不知姑娘住处,更不知姑娘这一趟远行将要去往何方。若是我心有所思,又该去何处寻你呢?”
阿柔沉默半晌,没有出声。她这一趟来定州打探消息,仅仅是个人的行为,不愿将景西王府牵扯进来,故而不愿坦白真实身份。
傅昭看出阿柔的犹豫,神色有一瞬的落寞,继而微微一笑,眸中盛着星辉,柔声说道:“姑娘于我而言,就如同浮云一般,虽近在咫尺,却终归要独自远行。只是……尽管如此,我依旧想要将那片浮云紧紧攥在手中。”
阿柔微微睁大了双眼,“傅昭,你……”
“傅昭身无长物,也非富贵人家出身,自知不是什么极好的归宿。我能做到的,只有倾尽全力,对姑娘好而已。”傅昭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柔和,“我心悦于你,想要娶你为妻,不知姑娘可愿为我停留?”
阿柔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她反应过来之后,问道:“是因为我救过你吗?”
“是,却也不是。”傅昭认真地回答道:“若姑娘不曾出手相救,傅昭兴许早已命丧人手。因姑娘救了我,我才得幸与姑娘相处了这几日,又为姑娘之风采所倾倒。”
阿柔很少有过被人表白的经历,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你我相识不过几日而已,又何谈感情一说呢?”
“傅昭知道,短时间之内,难以向姑娘证明真心。但……姑娘明日就要远行,倘或今日不说,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阿柔看着他坚定的神情,便知他确实一片真心,未曾说谎。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便直说了。傅昭,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更不会为了你而停留。倘若你懂我,便会知晓,阿柔就是阿柔,我永远只会走自己的路。”
傅昭微微垂下眼帘,眉眼中带着几分落寞,他尽量勾起嘴唇,笑道:“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勿怪。”
阿柔见他不似风月话本中的痴男怨女一般纠缠不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感叹于他的风度与教养,“言重了,傅昭公子如此坦率,倒让我感到钦佩。我真心实意地当你是个朋友,既然如此,便没有欺瞒的道理。其实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