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晁奚看着面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心中警铃狂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有一点。”司言却继续说道,“怀王手下有云影派,而殿下呢?”
此次事变中,负责灭口张家人的杀手便是出自云影派。也就是说,怀王麾下不仅有文臣武将,还掌握了一部分江湖势力。
相比之下,李晁奚虽然也暗中拉拢了一些朝臣,但对于军方以及江湖方面的掌控仍是一片空白。如此悬殊的差距,不知道要靠多少年的谋算才能弥补。
“殿下没有时间了。”司言仿佛知道承王心中在想什么,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刺耳的话,缓缓刺在李晁奚的心头。
李晁奚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这次圣上下旨治理烟云四州匪患,实在殿下的计划之外。”
司言一字一句,说在他的心坎上,“怀王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难以撼动,就连作为制衡权势之棋子的东宫太子也难挡其锋芒,如此情形,圣上心中怎能不慌张?他可以容忍党派相斗、互相残杀,但绝对不能容忍一家独大,损害天子之威。”
“先前,圣上并非不知烟云四州匪患,只是,他需要留下这一步棋来作为制衡怀王的筹码。如今,圣上无法再容忍怀王继续发展势力,只好先拔掉他的左膀右臂,再扶持别的皇子上位,以此作为警告。”
“或许殿下原先准备再韬光养晦几年,等到足以与怀王相抗之时再出这个头。但陛下此举,却无形之中打乱了殿下原本的计划,以至于殿下不得不提前卷入夺嫡之争。”
“不愧是故渊门门主,对于朝中之事如此通透,实在令本王佩服。”李晁奚冷脸说道,“只是有一点,阁下还是算错了。”
司言略一挑眉,神色如常。他并未说明“门主”这层身份,但被承王戳破,也未觉意外。
他像是来了兴致,说道:“愿闻其详。”
“陛下指派我来办这件事,并非是想扶持我。”李晁奚自嘲着道,“若我因为此事得罪怀王,最终遭遇报复而死,陛下不会感到分毫愧疚,也不会给予我半点怜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司言有一瞬的沉默,旋即道:“在下所言之事,殿下考虑得如何?”
李晁奚微微扬起下巴,“与你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司言笑了一下。
“但往后的路,便是刀山火海,本王也会一步一步走下来,与虎谋皮又何妨?”
……
清早,阿柔洗漱过后便出门了。
来阳属于故渊门管控的地界,有安插在城内外各处的故渊门人暗中相护,非常安全。照司言的意思,他们将在此休整一段时日,再北上入京。
阿柔跟着张家人流亡多日,对于现下局势的了解有些滞后,于是在街上寻了一家正处繁华地带的茶楼,随手点了几样店中招牌,坐在户外的椅凳上,细细听街上往来之人的交谈。
她的目力与耳力都极好,常常能听清楚一些极细微的谈话。
只是坐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桌上的茶也凉了,听到的却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张三偷了李四家的鸡啦,要么是王麻子家请媒婆说了门亲事啦,要么是流仙坊的头牌已经好几日不曾接客啦……
就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
阿柔一无所获,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这恰好说明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忧患,实乃幸事。
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到隔壁一个粗犷的汉子扯着嗓子道:“你们听说了没,咱们来阳要来个贵人!”
阿柔竖起耳朵听起来。
“贵人?什么样的贵人?”
“据说是京城来的大官呢。”
“大官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
“我听人说是来抓土匪的!”
听了这话的同桌之人嗤笑一声,嘲讽道:“这种话你也信?咱们这地方闹土匪多少年了,京城的大官有哪个管过我们的死活?前些日子老林家的姑娘不是还被那帮挨了刀的抓去了么,现在都没找回来,可有人为了他们出头吗?”
“那你骂那狗官去,跟我倒什么苦水?”那汉子平白被人吼了一通,脸都涨红了,“这些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不信便罢了。”
上茶的小二也是个爱闲聊的,听了此话,没忍住插了一嘴道:“不瞒几位爷,这传闻我也有所耳闻。”
“你看,我没有与你乱说吧!”那汉子得意地说道,“小二哥,你可曾听说这位京里来的贵人是个什么身份?”
小二道:“我知道的也不比别人多,只听说来的好像是承王殿下。”
“承王殿下?”
“……”
这一桌人惊疑万分地讨论着,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个身份如此贵重的王爷。
阿柔也是一惊,随即拧紧了眉头。
承王李晁奚……
若来的真是承王,必定是受了圣上之命前来剿匪。可为什么偏巧是在张家人带着指控宣睿侯的证据出逃的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阿柔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思索着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
张知州、宣睿侯、张家护卫、怀王、承王、故渊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
阿柔神色凝重地站起身来,付过钱便匆匆离开了。
她急着去寻司言,选了条便捷的暗巷。谁知刚一转弯,迎面就碰上了个衣冠楚楚、面色猥琐的男人,身边还围了四五个粗壮的家仆,看起来就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