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婳好奇地打开药盒,一个外敷的膏状物,一个是内服的黑药丸。
“这是治眼睛的。”魏巍说,“我这两个月托魏嵘找了京城太医,研究了醒目的药品,特意送你。”
“我都试用过,没有危害,你放心用。我听许渊说起才知道你夜里为我做女工熬坏了眼睛,这是我欠你的,你务必收下。”
耿婳握紧了药盒,说:“我的眼睛打小就不好,这点随了我母亲。但确实和你有些关系,不然我的目力不会恶化。”
“东西我收下,至于谢字就不说了。”因为这是你欠的债,如今无非赎罪而已。
耿婳想到这里,心中却涌出莫名的酸痛。她极力掩饰情绪,不想让他看出什么端倪。
魏巍察觉到她眼神中一丝转瞬即逝的动容,比吃了蜜还要甜。
“不用谢,是我给耿掌柜添麻烦了,我应该道歉才是。”他退后一步,弯腰做了个长揖。
“走好,不送。”耿婳勉强笑了一下,而后冷着脸出去了。她才不愿意在魏巍面前示弱呢。
魏巍目送耿婳和伍听肆离开,心中的激动却止不住。至少她收了礼物不是,而且她没有黑脸对不对。她还愿意听他把话说完,这已经很不错了。
掌灯后的七夕节比白天还要热闹,酒店饭庄更是挤满了一对对单身男女,像魏巍和玄海这样一同登门的大老爷们儿倒是罕见。
“二位爷里边儿请!”小二有些讶然。男人他见得多了,但这样一对俊俏的主仆,还是挺少见的。
如果有的选,魏巍也不想遭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他也想和爱的人一起共度良宵。
玄海报出了芊芊提供的雅间,而后说:“给我们找这间隔壁。”
小二领他们去了隔壁屋。
“辛苦了,玄海,陪我来扬州奔波这么久。”说着魏巍给他倒酒。
玄海忙摆手:“哪里哪里,都是小人该做的。”
魏巍强迫他坐下,陪自己喝酒。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被贬到扬州,和耿婳重逢,好友贬谪,发现紫檀走私……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消化,又遇上黑衣人的袭击,局势对他很不利。
一口琼浆下肚,苦闷直冲天灵盖,他眼前倏地浮现出耿婳的美丽模样。原来在相府时就是这样,不管有多艰难,只要有她在,只要能搂一搂她,和她交颈而卧,什么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今儿先别去查昨晚的事了,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婳儿收了我的礼物。”魏巍举杯不知喝了多少,脸颊微醺。他酒量本就不怎么样。
“她收了我送他的眼药。”他又重复了一遍。
玄海快听得耳朵长茧了,来得月楼的路上他就为这点小事洋洋得意,不知唠叨了多少遍。当时他送礼玄海就店外候着。出来时耿婳全程冷着脸,好像别人欠她万两黄金似的,竟然让曾为宰相的尊贵人物对她点头哈腰。
世上哪有这样荒唐的事!
“大人,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实在没见您受过这种委屈。她以为自己是谁,仗着您的宠爱就敢蹬鼻子上脸……”
“住口!”魏巍大吼,旋即意识到隔墙有耳,压低声音斥道,“你想坏我好事不成?”
“小人不敢。”玄海跪地磕了一个,“我是为大人着想。您这么付出,天天熬夜学医,亲尝汤药,就是为了给她治眼。换做别人真得感动死,她倒好,连句多谢都不知道说。”
魏巍道:“我和婳儿夫妻一场,不用多言。”
“可我听芊芊说,扬州坊间多少知道她和伍听肆的事,他们早就心照不宣了。”玄海低头嘟囔。
魏巍微咬下颌,片刻后说:“对她好,是我心甘情愿的事。你无需多言,若以后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留情面。”
“奴知道了。”玄海给了自己一巴掌。
“下不为例。”
魏巍端着酒壶,咬着壶嘴一饮而尽。平时处事拘谨的他鲜少失态,这回被身边人猜中心思,难免郁闷。
他本来还幻想着耿婳看到他体贴送来药盒,会对他眉开眼笑,会对他开口道谢,或者会高兴地邀请他一起吃晚饭,甚至还幻想过耿婳原谅他与他抱在一起流泪的场景。
只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酒,取酒来!”他摇晃着空酒壶,急切地说。
玄海低声:“您不能再喝了。”
“你管得着我?”魏巍脸色酡红。
偏偏这时隔壁传来了欢声笑语,他听得真真切切,那就是耿婳的声音。她正在和她的伙计好吃好喝,共度七夕。
而陪伴她身边的男人不是他。魏巍好想她。他忽然有个冲动,好想过去抱一抱她。
她或许也喝多了,也很想和他抱在一起。
魏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胀痛,好像喝下去的酒水渗入了肺腑和血液里。他从没这么难受过。
他好想见见她,好想直接告诉耿婳,他还爱着她,他乞求她的原谅。他可以给她下跪给她骂,可以给她卑躬屈膝,只要她愿意原谅自己。
他这么想着,再有意识时,双腿已经走到了隔壁雅间门口。
隔着门缝,他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原来她们早早就吃饱喝足,现在正围坐在桌上玩叶子牌。
耿婳喝了很多酒,脑袋却清醒得很。倒是阮若有些醉意,她傻乎乎笑着说:“最近七夕,全是恩恩爱爱的男女,就我没人要,气死啦!”
“你生什么气,单身不好?非要找个男人给自己添堵?”耿婳浑不在意地说。
“瞧你这话说的,不愧是个过来人。”
紫殷和芊芊脸一僵,他们可从不敢当着耿婳的面提她成过婚的事。阮若要不是喝醉酒,定然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