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彻底看透了郑婉的心思。
因此,她昂起面孔,骄恣地气焰嚣张道:“宰相有什么,自圣上掌国起,大梁换了几十个宰相了,掉过脑袋的便有十几个。反正在我这儿,除了外祖母和阿娘,郑才人你就是最重要的!他害你受罚,我这样做,已经算是很便宜他了!”
锱铢必较、有仇就报。
在这里,小贵人丝毫不掩饰她拥有的无边权势,还有她对郑婉肆无忌惮、没有底线的偏袒。
郑婉看着她,会心地笑了。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其他东西!”
阿柿说着,从酡颜的手中提过了一个金银丝提梁茶笼,里面盛着的是郑婉母亲未出嫁时在家乡常喝、却难在东都买到的新茶。
“这个给你。”
她将茶笼放到案上。
“还有这个。”
她又拿过座琉璃被体的观音小像,与郑婉曾与她提过的、她幼年在掖庭为婢时得贵人赏赐、却被其他年长官婢抢走的那个十分相像。
“这个也有……”
小娘子欢欢喜喜地放个不停,很快就把小案的一角堆满了。
“总叫你这样挂念……”
郑婉没有拒绝阿柿拿来的东西。
等阿柿停了手,她才将身边的两满盒栀子香粒一并交给了她。
“你先将这些带回去,等新的做好,我再托人给你送。”
无论对着谁,郑婉的笑总是像此刻这般淡淡的。
自被女皇从掖庭的苦痛深渊中拉出后,从少女时起,她便对女皇忠心无比,尊奉圣意。
对其余的人,无论是刘姓的太子、二皇子,还是吴家的那些受宠的皇亲,她谁也不信、谁也不跟,恪尽职守,时时戒慎。
可面对着这个她看着从小长大、将自己真的当做至亲之人的小娘子时,她却总会生出一种舐犊的私情。
即便她的笑仍然又淡又轻,可只要看着阿柿,她的双眼就不自禁地会浮现出深切的喜爱。
她还记得,自赤璋长公主诞下麟儿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作为女孩的小阿柿都被府中的人忽视着,暗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可女童心疼自己刚经历过生育之累的母亲、不想给她添乱,也怕自己此时说了会惹母亲厌恶,因而将难过都咽进了肚子里,活得小心翼翼,不知道多令人心疼。
那段时间,但凡小阿柿被送进宫中,郑婉便几乎时时陪在她的身边。
从那之后,这孩子便彻底向她敞开了心扉,给了她在那冰凉巍峨、猜忌丛生的皇宫中的极少的温情。
此时,若是别人拿着杜苏方的事来为她抱不平、或是要给她金贵宝物,郑婉必是正颜厉色,拒之门外。
可因为说这话、做这事的是阿柿,她便也不再藏着那颗裹在层层硬壳后的心,不用做那个永远肃然危坐的郑才人。
“……这些香是只做给你的,旁人谁也没有。”
郑婉告诉阿柿,“自己留着或是拿去送人,都算好用。”
郑婉这话说得并非自傲。
满东都的人都知道,郑才人做的香向来一粒难求,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阿柿自然也明白。
因此,她立马就满心喜欢地将盛香银盒接到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