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会是里德尔干的吗?他还是个学生,还没有从霍格沃茨毕业,真的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吗?布里奥妮心中充满了质疑。
比起质疑,潜意识里更多的是惧怕。惧怕让布里奥妮否认这件事情出自里德尔之手,她更愿意相信是某个成年的、经验丰富的、未知的黑巫师,而并不是如此稚嫩却本领高超的里德尔。
安德森出院之后,布里奥妮向圣芒戈请了一周的假期,打算回家看看。
上一次回泰利斯庄园,隐约是六七年前。战争开始之后,布里奥妮出于内心的煎熬与实际的危险,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她想用这种方式,与曾经那个愚蠢、懦弱又邪恶的自己割裂掉,也害怕那个幼年的自己重新从身体里冒出来。
一切都变了。
离婚的父母都离开了这里,母亲前往了苏格兰高地的一处乡村别墅躲避战乱,并不愿意再踏足英格兰半步。里昂又结婚了,他的妻子正怀着孕,他们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布里奥妮没见过这个嫂子,只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法国女人。
一切都变了,变化太快又太剧烈,以至于让布里奥妮陷入更大的混沌。她试图在一片混乱当中找寻到自己的位置,却在盲目的努力之后终于意识在自己的无能。她不再能够找到让自己安稳的意向,任何熟悉的东西都在过去的岁月里消失。直到这一刻,布里奥妮才准确又笃定地意识到,泰利斯家里已经不存在自己的位置,那个小女儿随着过去的六年、随着战争,在精神上离开了。
里昂坐在书房里抽着烟,手边放着一杯白兰地——自从战争开始,他就迷上了这样的高度酒,并且逐渐发展成一种酒瘾。每次安妮抱怨他摄入太多酒精的时候,里昂就会据理力争了,“丘吉尔也喝白兰地呢”——他喜欢这样怒气冲冲地反驳,并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拿捏住了安妮的心思。
“里昂,你在这里呢。”布里奥妮走进来,却没有离他太近。烟草的味道熏的她很不舒服。
里昂灭了烟,又把窗户推开,让新鲜又冷冽的空气吹进来一些。“之前想给你写信呢,但是你说你马上就会回来,我就放弃了。”他咳嗽了几声,从书架上取下信封,递给布里奥妮。“这是出版社编辑写给你的,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他了。只不过他不知道你是巫师,所以不要用猫头鹰给他送信。”
“知道了。”
布里奥妮兴奋地接过信封,头也不抬地拆开,开始阅读编辑的信。
【泰利斯小姐:
不得不说,你的小说写的非常好,里昂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心里的不安荡然无存。我很喜欢你的文字,也很喜欢你故事的结构,我觉得这是一部相当有魅力的小说。出版社的其他编辑则认为,你的感情刻画很动人,只不过缺乏一些更深入的细节,因此我想让你修改一些细节。
如果可以的话,请到出版社来吧,地址我会写下来。
杰弗逊·斯坦蒂】
信封里还有一张硬卡纸,上面是出版社的地址,在摄政公园附近。布里奥妮小心地把信封收起来,又看向里昂,发觉他丝毫不在意。
“最近你工作怎么样?”布里奥妮坐了下来,决定还是与他攀谈一阵。
里昂耸了耸肩,“就这样,不好不坏。”他喝了口白兰地,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巴克莱银行给我提供了一份更不错的工作,兴许之后会去巴克莱。”他打了个呵欠,眼神有些迷离。“你呢,还在做医生?”
“是的。前些天治好了一个有创伤后遗症的病人,这才有了假期。”
“精神治疗啊……”里昂呢喃了几句,指了指书架,“这里有一些书,跟心理治疗有关系的,不知道你们那边有没有。”
布里奥妮的眼神望了过去,径直看到了那本《尖端黑魔法解密》。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从阿德勒开始
放在《尖端黑魔法解密》旁边的,是一些医学书。
布里奥妮并不知道这些书存在于这里的理由;泰利斯家唯一和医学相关的除了自己,就是当年渴望成为医生的罗比。布里奥妮停止了继续胡思乱想,将视线划过每一本书的书脊,又察觉到什么,停留在其中一本上。
《个体心理学的理论与实践》。
“这些都是科学,是你以前最不屑于阅读的东西。”里昂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无知使人自大。”
回到圣芒戈之后,布里奥妮一边认真工作,一边继续研究她的“薄荷莫吉托”;同时借助书本与弗洛伊德、阿德勒和荣格对话。以往为什么会忽视科学呢?布里奥妮扪心自问。
大概是她过分骄傲于自己的天分,并过分强调自己的独特性。她认为既然上天只给自己魔法天分,她必须要好好利用,并且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学习那些最基础的学科;她认为麻瓜的知识是对自己天分的亵渎。
是她太狂妄了,总把自己当作是世间唯一的天才。
“泰利斯治疗师,丹尼尔·安德森先生来复诊了。”方塔小姐推开门,小声说道。
“好,让他进来吧。”布里奥妮把正在书写的手稿塞回桌肚里,一边整理着桌面。小说并没有完全写好,除了那些需要修改的细节之外,结局还尚且在编撰当中;布里奥妮更是精益求精的人,因此抓紧每一点细碎的时间用来修改文稿。
她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挂钟,九点缺五分钟,是安德森来早了。
“早上好,泰利斯治疗师。”安德森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淳朴又阳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