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卖家産的钱如流水般哗哗进了银行,许璟还自掏腰包,要将公司的口碑以己之力一挽狂澜。
随着许卫山的离世,虽然没有遗嘱,但股份是应该归属于唐曼华和许璟的。
公司法务找过她,说来说去,意思都是股份现在已经不值什麽钱,可以用稍高于市值的价卖给黄新民。
一提到这个名字,什麽阴谋阳谋论都直往许璟脑子里钻,她笃定这是黄新民设下的局,死活不同意卖。
昂扬的斗志使人切换到了战斗状态,许璟提前一晚临时恶补了诸多行业话术,心想大不了气场摆足一点,照样能唬住人。
同样的深木色厚重大门,许璟有些恍惚,一切仿佛都是从这里开始,此时一想,过去的时日,不真实得仿佛一场梦。
一番打气鼓劲后,许璟推门入内,径直坐到主位。
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十几个比她大了几十岁的“成功人士”个个拿腔拿调,好整以暇地看她到底要怎麽班门弄斧。
许璟把自己包得铜墙铁壁,没有感情,也没有情绪,说起话来掷地有声:“我父亲的事相信大家都听说了,以后,公司就由我来管理。”
韦豔萍噗嗤笑开,跟看小孩似的看着她:“我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公司变成世袭制了。”
“总裁不是谁股份多谁就能当的,能力才最重要,我们都有权决定谁来当。”
许璟眼眸微动,扫过一眼坐在下方似笑非笑的黄新民。
她站起来给所有人鞠了一躬:“你们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我以前可能莽撞任性了一些,但我以后一定会改,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嘘声依旧不断,冷清冷血的商人除了自己的利益,无可撼动。
“除非你能先把公司的债务问题解决了。”
“就算你当一把手了,底下的人服你管吗?”
“因为你爸爸,现在公司口碑都烂到骨子里了。”
那些呛声的人每次说完话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黄新民,似乎这个人才是大家心目中已经公认的老板。
这次的谈判可以说是孤军奋战,偏偏面对的还是一群饿狼猛兽,未来的几个小时里,每一句看似讨论工作的专业话语都是七拐八绕地挖坑讥讽,还个个都带着笑,若是不多拐几个弯再回话,就轻易让人看了笑话去。
许璟离开之前不忘说了几句豪言壮语,绷紧的弦使她一路下来无论碰见谁都无懈可击,气质卓然。
停车场里,关上门的许璟彻底丢盔卸甲,她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大人的世界是那麽的兇险强悍,几个月前还态度谦和的长辈,翻脸就能不认人,一丝一毫的人情也不顾念。
许璟大口大口地呼吸,她缓缓踩下离合,驶入道路。
她恨自己只知道玩,但凡在许卫山在世时,跟他多聊几句也好,总好过像如今这样空手白脸,让人欺淩轻视。
对着一团糟的公司,她一筹莫展,思念也不可抑制地涌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视线一片虚无。
许璟停下车嚎啕,可留给一个人放声哭泣的时间又有多少,她必须要想办法。
许璟抹了把脸,重新挂挡起步。
她本是靠边停着的,许璟往左并线时,看了一眼后视镜,视野里只有一辆离得很远的车。
起步时速度有些慢,再加上拿到驾照后就再没碰过手动挡,许璟有些不熟练地感觉到车子抖擞了几下,哼哼哧哧如同辆老爷车。
毫不掩饰的喇叭声重重响起,表示了主人的烦躁催促。
后面的车速度极快,眼看着已经沖到了许璟屁股后面,被迫减速的他只能通过狂按喇叭来洩愤。
许璟一听这声音就心慌,左脚迅速松离合,右手换挡,可事情就是越慌张越複杂,不知是哪一步配合没到位,哐当几下又熄了火。
后面的车主嵌下车窗对着她一通怒骂,暴躁得要喷火。
许璟手忙脚乱地重新啓动,好不容易发动起来了,堵在后面的那辆车先是倒退,随后轻飘飘地超过她,经过时还不忘探出脑袋,“不会开车就别他妈出来祸害别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许璟觉得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命里犯了太岁,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还与人发生争端,卷入纠纷,干脆闭目塞听,任由命运嘲弄。
许璟不想生事,她用二十码的车速缓缓前行,有意与那辆扬长而去的红车拉开距离。
路边的大树枝繁叶茂,细长的手指转动方向盘,许璟刚刚转过一个大弯,就被地上放的一团肉色物体吓得魂飞魄散。
剎车一踩到底,她整个人往前扑,又被安全带拉回来,许璟剧烈地呼吸着,心都快要蹦出来。
细细一看,原来只是几双丝袜和鼓起的塑料袋,胡乱摆在空旷的马路上,又恰逢弯道转入,突然一看见的确容易受到惊吓。
红车停在不远处,两男一女站在马路旁,倚着车门笑得前俯后仰。
驾驶位的光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了指地上,对花臂男说:“去,把瑶瑶的东西捡回来。”
花臂走路的动作很像在跳,就算不说话,他的嘴唇也不会闭上,还会一边用舌尖轻舔口腔两侧。
许璟在他走过来的一瞬,啪嗒几下,把车窗全部关上,车门也锁住。
花臂弯腰捡起丝袜,起身时看向车窗后,兴许是许璟露出的戒备和恐惧令他很满意,花臂沖她挑了挑眉,转身回到车里。
旁边有零星的车影穿梭而过,眼看着大家各行其道,许璟平複完心情,也不好一直停在本就不开阔的车道上影响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