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话一出口,谭溪月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怎么着她都不该拿他跟林清和比,他和林清和从本质上就不一样,她即使再好骗,也能感觉到。
谭溪月唇角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抬身向前,想亲亲他道歉,陆峥后退避开,手也松开了她的手,谭溪月心头蓦地一涩,她艰难开口,“我不是说你跟林--”
他的眼神压过来,谭溪月嗓子微滞,又改口,轻声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陆峥面色无波,没任何反应。
僵持在沉默中拉长。
谭溪月眼里慢慢涌上潮气,又被她拼命压下去,她手撑上他的肩膀,起身,从他怀里离开,陆峥没做任何阻拦,谭溪月躺到床的最边沿,背对着他,拿被子裹紧自己,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坠到头发里,消失不见,没留下任何痕迹。
谭溪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昏昏沉沉中,她做了好多梦,先是梦到了她跟林清和提离婚那晚,林清和的歇斯底里,又梦到了林清和他妈对她的破口大骂,她曾经以为她会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跟林清和结婚前,每次见面,她都会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闺女地叫。
最后那张脸,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他,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那样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你就是这么好骗。
谭溪月猛地从梦中惊醒,脑门上全是细细的汗,她看着天花板,眼睛慢慢聚起焦来,偏头看向旁侧,旁边已经没了人,连枕头都是冷的,她又往墙角的小黑板看过去,上面空荡荡的,没有只言片语。
厨房里放着早餐,家里只剩她自己。
谭溪月坐在饭桌前,默默地喝了一碗粥,起身,又盛了一碗,直到肚子都吃撑了,她才放下勺子,她今天要和嫂子一起去摆摊,得吃饱点儿才行。
今天是周六,谭溪月每周六歇一天,不用去厂子,昨天她和沈雅萍商量出了几个摆摊的地点,打算今天先试一个。
就在甘家烤鸡店旁边,谭溪川已经提前跟烤鸡店的甘老板打过招呼。
这块儿人流量相对来说大一点,而且烤鸡店这儿经常一排就是很长的队,用沈雅萍的话说,那些小姑娘大妹子们排队排得无聊的时候,没准就会瞅两眼衣服,这买卖不就来了吗。
还有一点,烤鸡店后面有条死胡同,平时都不过人,把围挡搭在死胡同里面,隐蔽性相对会好一些。
谭溪月穿了条沈雅萍新做的黑色掐腰长裙,她今天脸上没什么血色,不想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就简单涂了个口红,她也就那么一支口红,是当初樊晓晓给她寄回来的,她平时很少用。
黑裙红唇,头发松松散散地挽起,脖颈修长,细腰如柳,盈盈一握,她本就长得白,站在太阳底下,再让墨色的黑一衬,肌肤泛着牛奶的光润,任谁走过去,都会忍不住偏头瞅两眼。
那些来来往往的小姑娘大妹子们,看到谭溪月身上穿的裙子旁边小摊上就有卖的,脚步就转了方向,围着小摊转两圈,看两眼,沈雅萍能说会道,态度也好,买不买先放一边,谁走过来,她都能唠上两句。
摊支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开了张,是在商场柜台卖化妆品的一小姑娘买的,她要了条和谭溪月身上那件款式一样的裙子。
那小姑娘是个实诚人,很喜欢沈雅萍做的衣服,都没往下划价就要掏钱,她说这种质量的衣服要是放在商场,价格至少还得再翻两番还不止,要不是她这个月的工资快花没了,指定得多买两件,她这话说得沈雅萍都要合不拢嘴了,当下就给她打了八折,说是碰到了有眼缘的人,又送了她条丝巾,丝巾沈雅萍自己绣的,样式很别致又时髦,小姑娘一眼就喜欢上了,觉得沈雅萍是个会来事儿的老板,又大着声音站在小摊前夸了几句衣服好看,价格也公道。
旁边一个还在观望的女生看她们说得热闹,也动了心,挑了条自己喜欢的款式,去胡同里试了试,也拿了条走了。
沈雅萍和谭溪月定的目标是今天无论如何得卖出去一件,现在中午不到,已经卖出去了两条,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击了下掌,谭溪月脸上的笑也总算进到了眼底。
她拿起保温杯递给沈雅萍,让她多喝些水,她们站的这儿没什么阴凉,越到中午越热,有一只蚊子一直绕着她飞,她打了半天也没打到,索性也不打了,她往边上靠了靠,拿起水杯也喝了口水。
余光扫到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顿住。
车窗降着,但看不清里面的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外面,指间夹着猩火半燃的烟,谭溪月看着那辆车,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玻璃的冰凉渗进掌心,许久,她脚尖转了方向,左脚朝着那辆车往前迈了一步,右脚还未跟上去,那辆车已经启动了引擎。
他开着车,目不斜视地从她眼前离开了,谭溪月绷紧的肩膀慢慢耷拉下来,小摊上又围上来几个小姑娘,谭溪月打起精神招呼她们。
一个小时没到,又卖出去了一件,沈雅萍热情高涨,说今天的午饭必须得吃点儿好的,她话音刚落地,那头冯远开着一辆小货车蹭蹭地过来了,除了饭菜和热水,他还带来了一把很大的遮阳伞,足够把整个摊位都罩起来,还有两个宽沿的遮阳帽和两把蒲扇,甚至连花露水和抹蚊子叮咬的药都有。
沈雅萍一拍大腿,直说冯远怕不是那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吧,怎么她想什么他就送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