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领命。”
许君赫将那小盒子盖上,递到纪云蘅面前,低声,“拿着东西,回你的小院去。”
一瞬间,他又从那个杀伐果?断的皇太孙变成?了?良学。
纪云蘅抬头与他对望,想问问他还会不会再去小院,再陪着她说话,帮她摘花。可到底没问出口?,她默默接过了?盒子,抬步离开。
待走?到门边时,她又回头看了?许君赫一眼。
身着锦衣的少年立在堂中,正低声与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他的金冠在日照底下一晃,满堂光彩,俊美非凡。
纪云蘅很早之?前就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她从没相信良学之?前说来到小院是因?为跟她娘是旧相识。或许是为了?这块玉,或许是为了?其他,而今他的目的达成?,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没关系。
纪云蘅又想,她还有小狗呢。
第24章
两年前?,蒲甘自南海关入晏,运有?绫罗绸缎千匹,玉石珠宝百箱,汗血宝马十匹以及精铁百斤。
俱是献给大晏的贡品。
过了南海关之后便有?重重检验,每行过一处就?要被当地最高级官员细细查过,记录成册往上级递交。
统共要经过十八城池,泠州便是最后一地。
自泠州出来之后,这些贡品便会随着泠州各地的税收一同往京城运。
也?就?是说,要从这批皇贡里贪污,须得改前?面十七份记录册,才可瞒天过海。
而?纪昱手中的两块碧玉究竟是从何得来的呢?
初押进牢中时,他就?吓得屁滚尿流,还没等提审就?全部交代了。
他说是两年前?官署里名唤赵荃的同僚突然?找上他,以惧内为由托他送两盒子东西给他那个被夫人赶出家?门,卖去了阳县的妾室。纪昱当时看过,盒子里都是金银首饰,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念在同僚的份上便答应了,找人送了之后,赵荃登门道谢,送上几盒香料,待纪昱带回家?后才发现,香料中正?放着那两块碧玉。
他心知官员之间私相授受有?违律法?,可那碧玉实?在漂亮,便是纪昱不懂玉也?能看出那两块玉的珍稀昂贵,心中贪念大起,也?不敢将玉变卖,这才将玉留了下来,给了儿女。
此事报给许君赫后,他听?完却没什?么表示,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道:“再审。”
昏暗潮湿的牢房中,哀嚎痛哭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两声狱卒的粗声喝止,在幽深的牢中回荡着。
许君赫是个金贵的主,不论到何处都要坐着,便是只来这牢狱中问几句话,也?要让人搬上椅子,好茶伺候。
周围候着的衙役皆低头不语,站得笔直,半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少顷,殷琅提着灯推门而?入,轻声道:“殿下,纪昱全招了。”
许君赫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慢悠悠地应道:“如何?”
他的嘴很刁,即便这茶已经是狱卒们?奉上的最好的茶,他还是一口都没动,茶凉了就?让人倒了重上。
殷琅便答:“他说他的确一开始就?知道赵荃送来的盒子并非给妾室的,而?是上头贪下来的东西。泠州一带富裕肥沃,贪赃的手法?和流程已经成熟,上头的官员想贪什?么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赃物沿着一层层往下分?发,将东西散给官署里那些不起眼的小官员,再以各种理由送去其他各地。如此,那些宝贝根本不会从上头人的手中过,下头的人也?不知东西来自何处,去往哪里。”
自十多年前?,裴家?出了贪污大案之后,皇帝对贪污一事查得极严,任何身在高位的官员都被紧紧盯着,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往上汇报。
所以参与其中动手执行的,往往是底下那些不受关注的小官,能在神不知鬼不觉时将赃物送走。
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笼罩泠州官署,每人织一条丝,网就?形成了。